2020年1月24日 星期五

【カラ一】松林神社的神子


感謝友人讓我有封面能用

CP雙白蘭,附天狗x九尾以及其他((
部份一松有性轉和更名((非主要角色
有男男(妖怪)生子設定
與現實歷史或宗教無關
有原創角和架空地名
有糖有肉有家暴設定((
五萬七千字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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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松林神社的長子,同時也是神子的一松,一天便是從準備供品和打掃他們家狐狸大人的房間開始。
現今供奉狐神的神社已經很少,以至於在交通有了革命性的發展後,他們神社也多了不少外地慕名而來的人參拜,而他對對方抱怨工作量的事早已充耳不聞。
狐狸大人是他們家的祖先,在狐狸大人還沒有這麼多條尾巴也還沒被天狗大人收服之前,因為貪玩而不小心懷上人類的孩子。後來也不知道幹了什麼事被僧人追殺,落魄狼狽的時候偶遇了自己同樣窮困潦倒的後代,於是協議開了間狐狸神社,共同開創一邊獲得神格一邊獲得財富的雙贏局面。
至少長輩是這麼說的。
天狗大人是狐狸神社蓋好之後才入住的,雖然也有自己的神壇,但大部分時間都與狐狸大人待在一起。祂的工作並非接受人們的祈願,因此也經常不在寺內,而是往返於山林和各個神社之間。
一松作為松林家第十二代子孫,同時也是自曾祖母之後唯一看得見自家神靈的繼承人,雖然從小就跟狐狸大人親近,但對沉默寡言又戴著面具的天狗大人卻十分敬畏。
「他只是覺得不講話比較有威嚴啦,你不在的時候就跟笨蛋一樣,不要理他。」狐狸大人如是說,而一松不置可否。
狐狸大人是個隨和的神靈,有點任性卻又難以讓人討厭,雖然經常抱怨工作很多,但只要有人來參拜還是會坐在一樓供人參拜的神龕仔細聆聽。
值得一提的是祂的瞳色,乍看之下是深紫,仔細瞧卻會發現那是帶紅的棕色。那種紅很詭異,像是強行加註在原本瞳色上的一層膜似的。一松知道這是做過非必要殺生的妖怪會出現的特徵,但他沒問過狐狸大人這方面的事。
入秋之後寺前的空地總會堆滿落葉。一松看了眼正在打掃的爺爺,捧著一盤豆皮壽司進了三樓供奉狐狸的房間。狐狸大人此時正趴在木質地板上,象牙色的大叢尾巴輕輕搖晃。
「一一今天好晚喔。」
「媽媽出門了,唐松叫不起床。」一松一邊解釋一邊將燒盡的蠟燭換掉,卻隱隱感覺今天的狐狸大人身上有股異樣的氣息。
狐狸大人爬到自己的早餐旁坐好,卻沒有馬上開動。一松不想管祂,抬頭卻發現房間的牆上和門框多了幾張沒見過的符咒,眉頭慢慢地鎖了起來。
「狐狸大人,那些是?」
「喔……是天狗昨晚離開前貼的。」狐狸頓了頓才又繼續說道:「一一,放學回家之後不要靠近我房間。」
「為什麼?晚上的供品不用送來嗎?」
「讓軟軟送。我有點不舒服,你要是太靠近會被我影響。」
這個老愛給人取綽號的神靈口中的軟軟是他相差七歲的弟弟。與他天生親近神靈的體質不同,弟弟唐松對靈體近乎絕緣,就算到了能讓一般人都感到不適的鬧鬼聖地照樣能一夜好眠。這種孩子出生在他們家族也算是某種程度的奇葩了,可單純的個性和那張帶著嬰兒肥的臉蛋還是得到了整個家族的寵愛。
如果不要老是掛著一條鼻涕的話可能會更可愛。
唐松對家裡的事業十分憧憬,之前也會跟在一松身邊學習打理神社的事,如果被狐狸大人點名肯定會非常開心。但一松並不放心把點蠟這種事交給一個十歲的孩子,思索之後又開始討價還價。
「可以交給爺爺嗎?」
「不行。大寶雖然看不到我,但靈力比一般人強,一樣會被影響。」
「媽媽下午就回來了……
「奈奈也不行。她生了你之後慢慢也能讓我託夢了。你若是擔心就叫傻傻來。」
「他又不是我們家的人,被爺爺知道我們兩個都會被挨棍子。」一松說著嘆了一口氣,然後跪坐在狐狸大人身後,一把抱住那一大搓尾巴將臉埋了進去。「我知道了,等等我會交代爺爺跟唐松。」
「嗯哼,所以跟男朋友在學校多待一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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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高一、高二的時候都參加過學生會長的競選。他長得高挑纖細,狐狸祖先留給他的丹鳳眼和瓜子臉讓他在學校裡是數一數二的校草級帥哥,就算念的是男校追求者也不少。當然這也可能是因為他從小就會出現在各大祭典上,神子的身份總讓他成為各種場合的焦點。
然而他始終無法贏過連任三年的學生會長,名為松野カラ松的同屆男生。
他們兩人被稱作內中雙帥,無論成績、外貌和家世地位都是旗鼓相當。然而與他內斂的性格不同,カラ松有著能言善道的口才和極為優秀的溝通能力,而這也讓對方坐穩了學生會長的位子,他則在第一次敗選後退居成為風紀委員。
只能說他跟這個人從頭髮到腳趾甲完全不對盤。カラ松總喜歡鬧他,在成熟穩重的外表下就是個幼稚的青少年,在別人面前老愛找他麻煩,還經常在開完會之後把他獨自留下。其他學生會和風紀委員總對他投以同情的眼神,而他對對方這種明目張膽的調情早已麻木。
會長辦公室已然成為他們的固定幽會場所。表面上總在扯對方後腿的兩人一旦離開他人的視線就會卸下偽裝膩在一塊,隔著白色立領制服擁抱對方的體溫。
好像是カラ松起的頭吧。即使一松早在一開始對方發表政見時就喜歡上了。
淡淡的茶香飄散在辦公室的每個角落。一松躺在沙發上,併攏的雙腿靠在カラ松的肩上,捂住嘴不讓自己的喘息傳到上鎖的木門外,另一手則緊緊與カラ松交扣。大腿間夾著的硬物靠著他的下體來回穿梭,白皙的肌膚緊貼著那赤紅發燙的東西。カラ松抱著他的腿,跟他一樣通紅的臉上倒是笑得有點欠揍。
「一松今天超色的……
被解開的上衣扣子裡是他白皙的腹部,與外人想像的不同,從小就接受天狗大人訓練的身體異常結實,而這也是校園不良害怕他的原因。他曾一個人用一把掃把撂倒六個想圍毆他的學長,雖然事後還是因為風紀委員打架被罵了一頓,他卻成為其他委員和大批學生崇拜的對象。
唯一敢踩在他頭上的大概只有眼前這個人了。他瞇起本就細長的眼睛,動動腳碰了對方的腦袋。少年笑得更為猖狂,放開他的腿之後撲上去趴在他身上。
「我在讚美你欸?」
「我覺得你是在暗諷我之前表現不佳。」
「我才沒有。你今天真的比平常還色,渾身散發想愛愛的氣息。」
一松不想理他,按下對方的腦袋親吻。カラ松沒客氣,一邊啃一邊將兩人的分身靠在一起擼動,還刻意做出頂弄的動作,彷彿兩人真的在做什麼似的。
雖然現在這樣也沒比較好就是了。
一松在發洩前總會發出與平常完全不同的細嫩呻吟。他緊抱著カラ松的肩膀,幻想著對方已經順利進入自己的體內。難以言喻的滿足感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最後將額頭靠在カラ松的頸窩泄在自己的小腹上。
カラ松親了親他的額頭和修長的睫毛,順手就把黏稠的液體抹到他的腰側和臀瓣。這種惡劣的行徑儼然不是第一次,一松覺得自己都快習慣了,低頭卻發現對方還硬著。
「好了,起來吧。」カラ松倒是很爽快地從他身上離開。
「可是你……
「趴在沙發背上,腳夾起來。」
一松想想也對,這傢伙怎麼可能虧待自己。他慢慢爬起來按照對方說的做。本以為カラ松打算再用自己的大腿磨蹭,卻不想對方開始用沾了自己體液的手指揉他的後穴外的皺摺,然後將滾燙的東西頂在入口處。
「等等……說好先不要碰那裡的……」一想起之前強行進入造成的慘劇,一松的聲音忍不住大了起來,可也僅僅是出聲而已。他老早就想用那裡試試看,每次看到他家狐狸大人跟天狗大人玩得那麼開心都覺得羨慕。他不懂自己的身體為什麼無法輕易接受カラ松,這次也一樣,カラ松看他沒掙扎就盡可能扒開那個脆弱的小口,一點一點把自己的東西塞進去。
可最後カラ松問他會不會痛的時候,他還是壓著呻吟低低說了一句很痛。
カラ松沒再強迫他,轉而繼續用他併攏的雙腿磨蹭,雙手在他的腰上撫摸,時不時彎腰親吻他的後頸。大腿內側滾燙的觸感讓一松感覺自己又要再次燒起來,沒忍住伸手去碰那滾燙的東西。
興許是覺得不能插入讓他心裡有點愧疚,一松在カラ松的呼吸和動作開始變得急促的時候突然轉過身,在他面前彎腰蹲下,破例將那已經瀕臨爆發的東西含進嘴裡吸吮。
他很討厭精液的味道,但他莫名地享受幫カラ松咬咬的過程。カラ松顧及到手上還沾著他的東西而沒壓他的腦袋,輕輕用掌根撫摸他的臉頰。這給了他不少激勵作用,幾乎要將嘴裡的東西吞進喉嚨,吐出的時候更是深深吸了一大口。
不出幾回カラ松便顫抖著射進了他的口中。又腥又嗆的味道弄得他有些噁心。可他抬頭看著瞇起眼睛凝視自己的會長大人,最終還是把東西吞了下去。
「好吃嗎?」
……你又不是沒嚐過。」
カラ松笑了笑,蹲到了他面前親吻。一松此時就像隻黏人的貓,立刻勾住他的脖子回應,沒多久カラ松便抱著他坐到了地上,手又一次探進他扣子大開的制服裡貪婪撫摸。
「抱歉……下次我會努力一點讓你進來的。」
「前提是你不會痛到哭出來啊。你的眼淚可是會讓我心碎的。」
一松笑著捏捏他的臉,兩人又靠在一起溫存了好一會兒才分開,各自撿起扔了一地的衣服。
他沒想過這句話會讓他在之後的日子裡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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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兩人分了一份可麗餅,在無人的山路還勾了一段手。他心裡簡直開心得要死,可若不是獨處的情況他就是個高冷的美少年,手指勾得再緊也看不出臉上有多少波瀾。
松林神社位於名為丸子山的山頂上,山路走到底之後越過大紅鳥居還要爬一段樓梯。カラ松平常只會送他到鳥居前,這個珠寶商的獨子不太相信鬼神,雖然不會在他面前說什麼,但也不會主動接觸這方面的事物。
就這方面一松實在不確定對方究竟喜歡自己哪裡。不過這傢伙有時候講話確實瘋了點,但他們交往也有兩年多,他很清楚這個人骨子裡其實很認真,不然也不可能連續當上兩年的會長,所以喜歡他也絕對是認真的。
「接下來是秋季的豐收祭典吧?你們會不會很忙?」
「嗯,下個禮拜親戚會回來幫忙了。這段時間我可能都要早點回家做準備。」一松扯了扯書包的背帶,感覺嘴裡還是可麗餅和幸福的滋味。
「真辛苦……忙家裡的事還要念書……對了,你決定好大學念哪裡了嗎?」
「不知道……我是神子,如果太少回家也不太好。而且我也不想離你太遠。」
カラ松的爸爸是個有錢的珠寶貿易商,高中畢業之後似乎就有個職位給他,完全不用擔心未來出路。一松的情況雖然也差不多,但他還是想多看看外面的世界,等大學畢業再回來繼承家業。狐狸大人倒是不在乎自己有沒有神子祀奉。祂總說人活著就是要快樂一點,不要被環境束縛,何況他們松林家都是祂的孩子,雖然無法保佑每個人事事順心,但至少希望他們能活得跟自己一樣自由逍遙。
「你要是離得太遠、我也會想辦法追上你的。」カラ松信誓旦旦地回應道。
一松扯了扯嘴角,道別之後便踏著輕快的步伐開始往樓梯高處走去。
然而回家的時候他卻發現弟弟不在,問了爺爺才知道那孩子似乎在路上貪玩了沒有提早回家。爺爺是上一代神子,雖然看不見狐狸大人,卻對這間神社和狐狸的信仰鞠躬盡瘁,只要是狐狸大人的指示他絕對不會違背,也因此小孫子沒有準時回家整理神壇讓他大為光火。
現在的當家家主是作為女巫的媽媽,可是她靈力微弱,除非頻道對了不然連狐狸大人託夢給的神諭都收不到,對於神壇的事在一松懂事之後就全盤交給他處理了,因此也為今天這件事傷透了腦筋。一松無奈歸無奈,但作為下一代繼承人他也只能硬著頭皮去請示狐狸大人看要怎麼處理。
可就在開門的那一刻,迎面撲來的詭異氣息瞬間便奪去了他的力氣。
一松努力撐住身體才讓自己跪著而不至於倒下。昏暗的房間裡,狐狸大人正縮在角落,見到他進來也是一愣,隨即衝上前去將他拖進房間裡並關上門。
「一一!我不是叫你不要靠近房間嗎!這下慘了……你在我恢復之前都不能出去了啦!」
「什麼……」一松的聲音變得虛弱,整個身體癱軟在狐狸大人懷中。精明的腦子變得難以思考,方才才和カラ松交流過的身體卻莫名點燃了慾火,可那種感覺又跟平常不太一樣,至於哪裡不同他一時也說不上,只能抓緊狐狸大人的白色狩衣想辦法壓下那股奇怪的衝動。
「你現在出去、不管是哪個人類都會想跟你發生關係,簡單來說你現在就是個超強的狐媚香爐啦……」狐狸大人一邊解釋,聲音聽起來卻又有些愧疚,「之前發情的時候那隻天狗都在所以沒事……太糟糕了,我就是怕你被影響才叫唐松來的……
「他還沒……還沒回家……
「我知道……嗚啊……我很抱歉……我想辦法把你男朋友叫來,你們做過之後可能可以緩解你的狀況……至少可以走出去還不至於被一堆人亂來……你同意嗎?」
一松茫然之間只知道跟カラ松在這種情況下做也絕對比出去之後遭人輪暴來得好,於是點點頭同意了。
狐狸大人讓他枕在自己腿上,一邊念著他沒聽過的經文一邊撫摸他的頭髮。昏暗的房間裡散發著不知是狐狸大人還是他身上的香甜氣味,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溫暖的氣息逐漸減緩了他的不適。他閉上眼睛,呼吸也開始平復下來。然而他很清楚這是暫時的,一旦狐狸大人中斷了,那種不適感又會再次佔據他的身體。
從小一松就很喜歡跟狐狸大人窩在一起。即使跟母親也沒有這麼親近。對他來說狐狸大人是超越家人的存在,也是他心靈的依靠,他從不對狐狸大人隱瞞任何事,即使他知道在神靈面前,內心的聲音都能被對方聽見。
然而狐狸大人還是失算了,沒多久祂的聲音嘎然而止,接著用力將他抱進懷裡。
「一一……怎麼辦……傻傻先來了……他往樓上……往這邊來了……嗚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今天一一發生什麼事絕對都是我的錯……
狐狸大人說的傻傻是住在山腰另一處大宅的少爺松能空松。由於家住得近,松能家又是官員,經常需要到神社祈福,因此兩個孩子從小就會玩在一起。空松和他不同,會請老師到家裡上課,因此不用去學校,在認識カラ松之前他每天放學回家空松就會跑來找他玩。然而カラ松是個超級大醋桶,看到他跟別人好不管性別長相就是會不高興,也因此後來他也是有意無意地避開對方,這幾個月更是因為升上三年級後備考的壓力很大而鮮少見面。
只能說對方來得真的很不是時候。
一松也大概猜到房間裡的符咒是用來封印狐狸大人的,至少不能讓祂的氣息流出去影響別人。一旦空松打開門他的貞操可能就沒了,先不管空松到底有沒有喜歡他,光想到可能會跟一個人認識將近一輩子的朋友搞上他就一陣噁心,抱住狐狸大人的腰小聲喊了一句:「救我……
「我、我會的……可是……剛剛動點手腳把帥崽引過來已經耗費我很多力氣……天狗的封印太強了、而且我現在這樣也不能拆掉……我會盡量把傻傻困在走道……
然而其他人類的氣味接近自己的時候一松卻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對勁。他的布襠後面已經濕了,而且那絕對不是自己前列腺液造成的。他努力祈禱狐狸大人的法力能堅持到天狗大人或カラ松回來,不管是在這種情況下跟カラ松做或是近距離欣賞天狗大人跟狐狸大人的恩愛場面絕對都比跟自己的童年玩伴搞上來得好。
可越是感覺到自己的異樣他的身體就越使不上力,最終在門被打開的時候,他鬆手從狐狸大人身上滑落。
……一松?」空松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對一松來說就像喪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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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你的體質是幸運也是不幸。你只能跟神靈交流就代表你的身體無法被鬼神和惡靈利用,這很好,至少大部分的時間你都是安全的。但如果像你家狐狸大人這種動物靈變成的神、或是某些不懷好意的惡神,祂們的特性很容易影響到你,嚴重一點還會改變你身體的某些性質。如果再更嚴重一點,比如說受到動物靈本能的影響,你可能會變成一個……媒介。神子跟女巫的本質就是如此,但你這種媒介會把原本只會影響到靈或妖怪的東西轉變成能夠影響人類。這樣很可怕,如果周遭有個神靈的狩獵本能突然失控,你可能會讓身邊的人全都抓狂濫殺無辜。」
天狗大人很久以前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但他很少去其他神社,不常接觸別的神靈,而他們家的狐狸大人再怎麼沒用畢竟也是九尾狐妖,除了有時候情緒波動特別大真的會給他一點影響,從小到大基本上都沒發生過什麼大事。
真要說的話,他被天狗大人影響的反而比較深。因為打從一開始教他劍術的時候天狗大人就讓他記住了自己舞劍時的感覺,那種宛如止水的心境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而這讓他不管做什麼都能有很高的專注力和判斷力。
然而他們家的狐狸大人這次卻給他帶來了大災難。
空松見到他側臥倒在地上就慌了,完全不管他虛弱地喊快出去,衝上前來將他翻正躺好。人類的味道讓他的身體起了激烈的反應,他甚至可以肯定他現在的超乎常人的嗅覺絕對來自於縮在房間角落抱著頭雙耳低垂不敢面對自己闖下什麼大禍的狐狸大人。他喘息著看著跪在身邊的空松,而那個少年的眼神也是十分迷茫,臉色紅得像夕陽似的。
「一松…………抱歉……我從來沒對你有過這種想法的……
空松一面說著一面彎腰將臉湊進,手扶著他的脖子就要吻上來。幸虧一松即時用盡力氣揮了一拳過去,雖然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但至少阻止了對方的行為。
暫時的。
「別碰我……滾出去……
他的雙手撐在地上,努力壓抑體內瘋狂的躁動。違背他意志的慾望正叫囂著要他臣服於眼前的少年,侵蝕他理智的同時還意圖驅使他脫下褲子張開腿。如果要說,他甚至不會懷疑自己現在的身體還會抗拒被侵入,彷彿已經做好所有交尾的準備。
然而空松毫無防備地中招,理智崩壞得比他還快,就算沒親到他,光是他身上宛如丁香花的醉人香氣也足夠讓對方獸性大發。那個原本溫吞膽小的傻子就這樣壓在他身上扯他的褲子,粗暴得像是變成另一個人,弄了好幾下發現扯不下來才急躁地鬆開他的腰帶,接下來的動作可謂一氣呵成,轉眼就讓他的褲子褪到了大腿,布襠也被扯開,而他卻連反抗或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在一連串動作後喘著粗氣完全喪失理智的空松整個人趴在他身上,熾熱的東西死死卡在穴口,屈辱和絕望混合著渴望被進入的性慾在一松心裡揉合成了難以言喻的感覺。
「空松……不要……不要進來……求你了……
他顫抖的聲音並未被聽見。然而不同於以往カラ松想插進自己的感覺,這次空松的進入異常順利。又粗又熱的東西輾過體內的觸感如同想像中美好,彷彿之前因為一開始的疼痛而抗拒讓自己現在才享受到這種不同於手淫和口交的快感。明知道現在含著的並不是自己男友的命根子,一松體內的慾望仍然在那一刻徹底吞噬了他的心智。
他趴在地上,隨著空松的任意插抽,低吟的聲音卻全無痛苦,而是舒服得忘我的聲音。他確實渴望這種感覺,他曾經和カラ松試著用手指插入過,舒服得讓人沉淪,可現在這樣被來回洗刷內壁的感覺更勝一籌。空松的動作完全不像第一次上床的處男,每一次進攻的方向都讓他爽得直翻白眼,才沒幾下自己就被插到射出來了。然而慾望卻像漩渦一般只是將他越捲越深,他根本感覺不到賢者期的存在,即使射了也還是硬得不行,屁股更是不受控制地蹶起迎合著身後的衝撞。
空松呼出的熱氣噴在一松的耳邊,而他秉持著最後一點理智才沒有回頭親吻對方。少年一邊喊著好舒服一邊抱著他的腰猛幹,手還伸進衣服撫摸。這無疑是在火上加油,一松只覺得整個身體都熱到不行,緊密連接的地方更是因為摩擦而像是要燒起來一樣。他好喜歡這樣的感覺,每一下都彷彿要被頂到雲霄似的,昏昏沉沉的腦袋已經無法分清四周的情況。
漸漸地他用曲起的手抱住了腦袋,將喘息和羞恥的聲音埋進了手臂之間,低頭的動作卻露出白皙的後頸,引誘般地讓空松忍不住親吻。已經泄過一次的下體感覺又要被身後的頂弄擠出東西,他感覺身體在一次次磨合裡逐漸融化,明明心底還有一絲不情願,可本能卻讓他開始配合對方的動作收縮後穴。
迷糊之間空松放開了他,將他重新翻回仰躺的姿勢。一松此時已經很難再思考什麼,任由對方將自己的腿分開跨在腰側,扶著他的腰重新進入那個濕軟的後穴。
是的,明明不可能出水的地方此時已經濕透了。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身體被狐狸大人影響之後起了這種淫蕩的變化還是對方剛才已經射在裡面。進入的動作仍然十分順利,一下子就頂在令人舒服的地方。一松軟綿綿的呻吟迴盪在房間中。空松急躁地解開他的制服扣子露出纖細卻結實的身軀,一面撫摸一面開始新一輪進攻。
一松看著對方的綠色衣服,多希望此時侵犯自己的是剛剛才分別的會長大人。他的身體一直被對方往前頂,空松怎麼也抓不穩,於是傾身按住他的肩膀換個由上而下的斜角繼續抽送,沒多久又按捺不住要低頭親他。一松這次也沒力氣揍對方了,甚至連撐住肩膀阻止都辦不到,最後只能摀住自己的嘴不讓對方得逞。
空松沒有強迫他,或許對這個少年來說親吻並不重要。就如一開始所說,空松對他從來沒有非分之想。他們就是一起長大的朋友,直到中學都還會一起洗澡。現在只是迫於跟中了春藥一樣的情況才會做這種事,有沒有熱情的親吻都沒有差別。
他不知道兩人持續了多久,直到空松的動作開始變得更為急促,而他卻無力說出心裡那句「拜託、不要射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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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運氣是好還是不好,房門在這時又被打開了。門口拿著燈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此時此刻最想見的カラ松。
門被甩開的聲音把空松嚇得差點萎下來,卻又被一松突然收縮的後穴緊緊絞住動彈不得。一松轉頭看著カラ松,輕聲的呼喚卻又被門甩上的聲音打斷。
カラ松的脾氣一向很差,走上來擰住空松後領摔去旁邊時的表情更像是要殺人了一樣。他低頭冷眼看著一臉迷茫的一松,壓低聲音惡狠狠地問道:「你一直都不讓我插、原來是因為還有另一個可以插你的人存在?」
一松花了幾秒鐘才聽懂對方在說什麼。可カラ松根本不等他回應,彎腰抓住他的頭髮將人提起來之後又重重摔回地上。
「嗚……等等……
「等什麼?等你的情人回來繼續幹你嗎?他的時間結束了,你現在就給我趴在地上好好當一隻母狗讓我爽。」
一松能理解カラ松的憤怒。但他完全不聽自己解釋,在情緒和他身上氣味的雙重影響下,這個人變得極其暴力。他粗魯地抓著一松的脖子壓在地上,即使再怎麼使不上力也強迫他跪著,迅速掏出凶器狠狠貫穿他來不及閉合的小穴。
「咿啊……
然而對此時的一松來說,這樣粗暴的侵犯只是讓他更為沉淪而已。
他根本顧不得カラ松正在氣頭上,每一個粗暴的挺進都只帶來更高一層的快感。他將額頭靠在雙臂上,喘息著低喊カラ松的名字。是的,他終於和喜歡的人結合了,即使現在的氣氛非常糟糕,可一松昏沉的腦袋根本沒有閒暇去思考這種事。在自己體內抽送的是カラ松,完全沒有道德顧慮之後他便徹底淪陷,沉溺於渾身像是要將自己燃燒殆盡的快感之中。
「カラ松……用力點……好舒服……嗯!」
完全不像平時的聲音也不知道是在激怒還是誘惑,無論哪一個效果都是一樣。カラ松低低罵了一句婊子,衝著他這句話更用力地朝他體內幹送,硬生生又讓他射了一次。然而這對一松來說還不夠、遠遠不夠,此時的他只想一輩子跟カラ松做下去,什麼事都不需要管。
「你現在是怎樣?只要有男人就可以抬起屁股給人操嗎?你他媽的臭婊子,居然還敢在我面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他現在不管對方是男的還女的都能做啦……」狐狸大人遠遠地在角落做著不合時宜的吐槽。
然而一松慢慢也聽懂了カラ松的一松意思。他想反駁什麼,可是出口的全是些他以往根本講不出口的污言穢語。平整的指甲也不知是因為滿溢的快感還是掙扎著想要找回理智,在木質地板上抓得嘎嘎作響。他仍然喊著カラ松的名字,祈求著對方能更深一步,希望對方能將那些穢物射進自己體內,直到作為雄性的身體懷上他們的孩子。
而這是剛剛空松侵犯他時完全沒有的想法。
「カラ松……相信我……
カラ松沒有回應他。或許這傢伙的思考能力也跟他一樣完全被慾望吞噬了也說不定,所以就連還沒真正發洩過的空松慢慢爬過來讓他抬起頭將碩大滾燙的東西塞進他嘴裡時,他和對方都沒將這個局外人趕走。
他迷迷糊糊地一面迎合著身後カラ松的侵犯,一面又吸吮著空松的東西。他的口技一直都讓カラ松挺滿意的,而到了空松這裡更是沒幾下就讓對方繳了械,黏糊糊的膠狀物一下子噴上他的臉和瀏海。而身後同樣是第一次的カラ松也很快便往他體內送進了相同的東西,三人就這樣維持了短暫只剩喘息聲的沉默。
經過這番折騰一松的理智也稍微回來了一點。他開始意識到現在的情況究竟有多尷尬,更別說自己與其他男人交合的醜態被カラ松一覽無遺,他很明白對方的個性絕對不可能輕易原諒他。
他很害怕,可更悲慘的是,即使已經知道事態的嚴重性,此時此刻他的身體仍未滿足。他還想要、渴望カラ松能再像方才那樣蹂躪自己的後穴,交尾的慾望仍然強烈到令他窒息。他抹了抹臉上的東西,努力撐住雙腳慢慢轉身坐在地上,看著カラ松輕輕道了句:「カラ松……再來一次好不好……
回應他的是一記巴掌。
空松簡直看傻了,當場馬上清醒,撿了褲子就縮回牆邊看著他們。而動手的カラ松接著又將他拖到自己跟前,掐著他的脖子再一次進入他的體內。
「你就這麼想被幹?」
「只想跟你……
「你開什麼玩笑!只想跟我的話這傢伙又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カラ松一邊怒吼,侵犯的力度甚至比剛剛還要大,可掐他脖子的手卻沒有真的施力。一松感覺臉上痛到發麻,委屈的情緒一瞬間填滿了他的心。他並不是自願變成這樣的,他是真的只想跟カラ松做這種事。
然而先動手的傢伙接下來卻哭了起來,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光裸的小腹上,然後賭氣似地彎腰用力吻住了他。一松沒有拒絕,這是他第一次看對方哭。他能理解カラ松的難受,可他又何嘗不是?他無法責怪狐狸大人,也無法責怪被影響的空松,更別說氣到對他動粗的カラ松。
最後他伸出手抱住對方的背,任對方狠狠佔有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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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狐狸大人的懷裡醒來。
日落之後的房間顯得特別暗,房裡只剩神壇的蠟燭和放在地上的燈能提供光源。一松看著狐狸大人低垂著耳朵看起來十分悲傷,慢慢也想起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轉頭看向旁邊同樣被放在地上昏睡的カラ松和空松,以及他的弟弟,唐松。
是的,唐松之後回來了。失去理智的カラ松為了不要讓這個小孩把他們的事說出去便強迫對方成為共犯,甚至不惜以今天的事要脅已經脫離影響的空松幫忙抓住他。而作為官員的孩子,空松再怎麼笨也知道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定會成為父親的醜聞,無奈之下只好順從。
要不是最後一刻天狗大人終於回來了,還不惜現身敲暈抓著唐松的カラ松,他這輩子可能再也無法面對自己年幼的弟弟。
雖然現在並沒有比較好。他覺得身體跟心都很累,他知道以カラ松那小心眼的個性絕對不可能原諒他。
「醒了?」
門口傳來天狗大人的聲音。祂仍然戴著紅色的長鼻面具,深藍色的僧服在夜裡幾乎與外面的黑暗融合,手上的禪杖隨祂進門的動作發出鈴鐺般清脆的響聲。一松從小就怕祂,尤其拿著禪杖就代表對方是能夠讓一般人都能接觸的現身狀態,幾乎等於是有重大到需要祂出面的情況發生。雖然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惹禍了,但還是努力要爬起來道歉。
只不過一移動身體馬上就感覺到後腰和下體傳來刺骨的疼痛,而狐狸大人也飛快將他按回地上不讓他起來。
「天狗大人……
「沒事。跟你爺爺聊聊天而已。」天狗畢竟也是神靈,自然能聽見他腦子裡的聲音,似乎也在盡量讓自己的語調溫和一些。然而一松知道祂在生氣,非常生氣,要是下一秒就把旁邊兩個少年血祭他都不意外。
「您跟爺爺說了……?」
「沒有。我說狐狸有急事所以附了你的身,現在正在休息,叫他跟奈奈不要進來。」
……您對他們說謊?」
「畢竟是這傢伙造成的事,撒點小謊無所謂。」天狗大人說著在他身邊跪坐下來,隨著禪杖自手中消失,祂的背上也展開一對漆黑的羽翼。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這隻狐狸明明一餐不供奉也不會死,結果非要讓人給他送吃的,現在害了自己的神子,這些後果都應該要祂自己承擔才對。」
「祂有叫唐松來,是我擅自……
「剛剛我說的話你重複一遍。」
天狗大人這次的語氣已經透露出怒火,一松也只能乖乖閉上嘴。他又瞥了眼身旁的幾人,沒多久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們……會記得剛剛的事嗎……
「會。」天狗大人肯定的回答讓他的心又是一沉。這三個人對他來說都很重要,他甚至不敢想像今後該如何面對他們。但他知道就算求神靈消除他們的記憶,這種事也不是神使或神社神靈能辦到的。
可這整件事並不能怪罪於狐狸大人。畢竟對方早上就警告過他,是自己違背神諭靠近神壇。身體各處痠麻的感覺不斷提醒他這不是夢,他甚至清楚記得交媾時舒服到像是要升天的感覺。然而現在他只想把自己埋進土裡。比起失去童貞,他現在更害怕這三個人討厭他。尤其本來就不相信鬼神的カラ松,肯定只會覺得他背叛了自己。
而他可是很清楚這個人對待自己討厭的傢伙手段會有多兇殘。
「一一……對不起……
狐狸大人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他看著對方的眼睛,作為神靈的祂不但向他道歉,還為了他的事而落淚。
然而他卻覺得這不是他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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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發了兩天的燒。第三天雖然還是渾身難受,但仍堅持著回到學校。
他仍然是冷漠的風紀委員長,就算全身骨頭像是快散架似的,屁股也還是隱隱作痛,可他還是忍住了,辛苦維持的形象依舊屹立不搖。他甚至有些訝異カラ松沒有趁他不在的時候弄出什麼損害他名譽的謠言——這傢伙幹過這種事,徹徹底底毀了一個同學和一個大人的人生。而對方只不過是好玩拍了他的屁股一下。
「你把一堆事丟給別人處理,自己倒是在家睡得很爽啊?」
然而看似平常的叫囂卻像意有所指。他冷冷看了對方一眼,口罩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
「不好意思,秋季祭典快到了,最近可能還要請會長您多多包涵啊。」
一時之間想不起之前是怎麼應對的,過於溫和的話出口了才發現身邊的學弟正用怪異的表情看著自己。カラ松一下子就皺緊了眉頭,過了好久才回道:「你,放學到我那。我有話問你。」
該來的總會來的。一松點點頭,瞇起的眼仍看不出他內心的波瀾。
「回答呢?」カラ松故意刁難。
「是……是。」
「這麼散漫還想當風紀委員長?反正也高三了,要不讓你旁邊這個學弟來當吧?」
……我能處理得來。」
旁人看不出來的是,カラ松在拿他們之間的默契對他發出警告。
高三他之所以沒有參選學生會長就是因為兩人需要一個能夠偷偷幽會的理由。如果參選學生會長的話他風紀委員長的位子可能就會不保,何況カラ松也不想看他在最後一年跟自己競爭又落敗成為整個學校的笑柄,因此兩人私底下約定好了,只要想約會カラ松就在放學之後以任何名義「找麻煩」把他留下。作為責任重大的委員長,所有人都會以為他只是單純被對方刁難而已,沒有人會發現他們的秘密。
把委員長換掉就意味著カラ松對他已經沒興趣了。一松雖然氣對方差點讓弟弟強暴自己,還講了很多污辱他的話,但他畢竟還是喜歡對方,不可能放著對方遠離自己。
然而整天聽課都渾渾噩噩的,到了放學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已經體力透支了,坐在那張他們弄髒過無數次的沙發上很快就要意識模糊,也很難思考カラ松問他的問題該怎麼回答。
「那天到底是不是你引誘那傢伙的?」
カラ松問話時的表情在他看來仍然跟白天一樣,反常地沒有再對他溫柔。他知道自己犯了錯,也知道カラ松在生氣,而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對方。
「你大概不相信……我家狐狸大人那時候在發情,而我不小心被他影響了……所以要說是的話也沒有錯。」
カラ松果然沉默了,表情變得很可怕,讓他想起了那個他始終不敢招惹的天狗大人。不過他從未見過天狗大人的真面目,只是那種感覺很像而已。
許久之後カラ松才壓著聲音開口問道:「你想讓我相信這種鬼話?他要是會發情、為什麼往年都沒事?」
「狐狸大人的解釋是……祂會發情主要是因為祂跟天狗大人在一起之後……性愛的次數不足以……所以會在某個時間突然變得容易吸引別的妖怪……但交尾之後就會緩解……往年天狗大人都在寺內,但今年因為有重要的事不在……然後空松正好來找我……
「閉嘴。」カラ松終於聽不下去這看似狡辯的發言,語氣也不再壓抑憤怒,看著他的眼神更是赤裸裸的憤怒。「閉嘴,婊子。我說過離那傢伙遠一點。在我看來你就是背著我跟他亂搞,要不是被我發現你他媽還想瞞著我這樣搞多久?每次要插你都在那喊痛、結果不是能出水讓那個傢伙幹得很爽嗎?你到底把我當作什麼了?」
或許因為是自己交往已久的男友,一松在此之前仍抱有一點能被原諒的希望。可是他的期待落空了,坐在他對面的カラ松一邊說著一邊向他走來,接著惡狠狠地扯住他的頭髮單手解開自己的褲帶,將他的頭硬是往自己胯間壓。
「你那時候不是幫他吸得很開心?」
「不……我沒有……」一松用手撐住對方的腿,熟悉的氣味正向他散發出雄性的味道,或許是什麼錯覺,但一松感覺這開過葷的東西似乎比印象中來得大。
然而這個掙扎的動作卻徹底惹怒了カラ松,他用力將一松摔在沙發上,接著整個人從後面壓上去飛快扯開他的褲子。一松知道這傢伙瘋起來簡直跟狂犬病沒兩樣,可越是掙扎只會讓對方更為惱怒。或許是出於內疚,他很快便放棄了抵抗,任對方發狠用力將因憤怒而勃起的東西塞進他痠麻的後穴裡。
那種疼痛幾乎帶走了一松的意識。他奮力咬牙才沒真的哭出聲音,缺乏擴張和潤滑,整個侵犯的過程痛得一松差點掉下眼淚。他用奇怪的姿勢趴在沙發上,跪在地板承受著カラ松的抽送。
「好緊……
カラ松的聲音很遠,動作也開始慢了下來,最後壓制的動作終於鬆懈下來,然後就像一切都沒發生的時候,將臉靠在他的後頸上。
就是這種小動作,一松便能明白對方並非真的討厭自己,只是還在氣頭上罷了。可他沒有心力再想辦法安撫對方,本就還在發著低燒的身體被這樣對待之後變得更加難受,他喘息著,盡可能讓自己保持清醒。
カラ松後來又說了什麼,那些話語穿過了耳朵卻沒有停留在腦海,發軟的身子在失去對方的支撐之後便隨之倒在地上。他沒有失去意識,也不是真的站不起來。但他看著沙發底,突然之間就連回應對方都忘了。
カラ松提起褲子走了,留他在原地愣了很久。下體的疼痛在他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到達了巔峰,他用手摸了一下,是濕的,一手掌滿滿的鮮紅。
他甚至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被狐狸大人影響到變成女的了。然而狐狸大人真正的性別是雄性,而他這次也沒有因為カラ松的侵犯而好好出水,所以不可能真的讓他變成女孩子。
カラ松大概是嚇跑了吧。
白色的制服很容易染髒,可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止血,最後決定犧牲一條手帕面前塞著再套上褲子,然後盡可能快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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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買了一個可麗餅,但他吃不完,最後把另一半餵了路邊的一條小狗。
回家的路上每一步都讓他疼出一身冷汗,心裡更是痛得要命。明明カラ松的反應是意料之內的事,但他還是因為沒有得到奢求的一句「沒關係」而被推進更深的深淵。
他還記得去年冬天的時候他們會在這條人煙稀少的小路上牽起手互相取暖,或是幼稚地朝對方吐白煙。要是下雪他就沿路悄悄捏一顆雪球,趁其不備砸得カラ松一臉,或者乾脆挖一團迎面糊在對方臉上。カラ松不會讓著他,兩人就會一路打到鳥居那邊,等告別的時候已經汗流浹背,心裡更是暖得開花。
他看著鳥居後面長長的樓梯,兩旁的樹林落滿枯黃的葉子,長得像看不見盡頭一樣。他不想爬,但也不能不回家。
他突然想起自己顧著解釋事情而沒有道歉。他想カラ松會不會是因此才不願意原諒他。
更換供品和蠟燭的時候狐狸大人靈敏的鼻子果然還是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祂欲言又止,但礙於神靈「如果沒有接收到請求就不能干預人類」的規定而無法提供幫助。他也沒想要求誰幫忙,他知道在他腦海閃過方才發生的事情時狐狸大人就知道那股氣味的來歷了。
「一一你……暫時、離那個人、遠一點……
祂艱難地發出聲音,被賦予的神格扼住了祂的喉嚨,使祂的手腕變得僵硬,在這之後祂便無法再發出聲音或寫字。一松知道這個情況代表了什麼,他唯有拒絕才能讓狐狸大人解脫。
「是我的錯。所以除非他提出,不然我還是會待在他身邊。」
「那不是你的錯!而且他弄傷你了!愛永遠不是傷害另一個人的理由,也不是縱容別人傷害你的理由……你不該放任他這樣對你!」
狐狸大人一脫離束縛馬上急躁地反駁。而一松整理完神壇便起身向祂行了禮,留下一句保重便離開了房間。
「一一,你不要老是覺得自己能解決所有問題!我在這裡、我能聽所有人的煩惱、能給你最大限度的幫忙……這不是你能一個人消化的事了,拜託讓我幫你好嗎?」
狐狸大人穿過房門撲在外面的走廊上。一松回頭看了一眼那毛叢叢的大尾巴,心裡卻沒了上去擁抱的衝動。
或許睡一覺、明天醒來向對方道歉就會沒事了。
「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豐收祭祀就快到了,我們都要做好準備。」
「就是快到了我才擔心……秋季祭祀對你來說負荷太大了……
「我不會有事的。」
這話是對狐狸大人說,亦是對自己說。
寺內老早就已經開始了祭祀的準備,幾個親戚更是提早回來幫媽媽和爺爺處理一些事。大鼓和火炬早已被搬出來,上頭的狐狸紋飾即時歷經風霜卻仍然美得令人著迷。
他在做完作業後就要參加排練。畢竟是一年只會跳一次的舞,就算已經跳第五年了,該忘的他還是會忘,於是又被爺爺擰著耳朵再教一遍。
「你記著,就算狐狸大人跟你感情好,這個舞也不能馬虎。巫女跟神子的舞步不一樣,你媽媽也只能跳個大概。我這把老骨頭再教也沒幾年了,你一定要記住,聽到了嗎?」
一松點點頭,即使他知道秋季只是個開端,接下來還有過年、春季祈福和各種大小祭祀。冬天不是休息的季節,是他被壓榨體力的地獄。
但他沒說什麼,忍著下體的痛努力跳到晚上。
弟弟也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提起過那天的事,依然跟在他身邊說著想學他跳舞,接著又被爺爺拿那天沒按時回家供奉的事臭罵一頓。然而這對一松來說是一種救贖,至少這樣就少了一件能令他更心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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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カラ松還是讓他放學留下來了。一松想這樣正好,要是不能獨處的話,他可能也不知道該怎麼道歉。
カラ松又像以前一樣,在他到辦公室前先泡好茶,然後坐在沙發上寫作業等他。他們也不是每一次約會都會做,反而更多時間是在聊作業和講些身邊發生的事。一松推門看到這熟悉得像是上輩子的畫面,眼淚一下子就要衝出眼眶。
要是能和好就好了。要是能被原諒就好了。這是他第一次這樣祈禱,第一次強烈地希望狐狸大人能夠幫助他。
他坐在カラ松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可カラ松的作業是他落下那兩天的課,他還沒補上,沒辦法幫上什麼忙。
「昨天為什麼沒等我回來再走?」
カラ松沒有看他一眼,低垂的眼睛也被睫毛遮住。一松一時答不上來,他愣愣地看著對方寫滿筆記的課本,許久之後才開口回答:「我以為你先走了。」
「我有叫你等我。」
「我可能……沒有聽到……
「你是急著回去找那傢伙嗎?」
那一刻一松感覺自己本就傷痕累累的心又一次被刺穿。他看著桌子,看著カラ松修長的手指和握著的筆,卻怎麼也不敢再抬頭看對方的臉。下體的傷因為排練的關係並沒有太多時間休息,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甚至感覺自己的眼睛腫得發疼。他不知道為什麼カラ松要這樣對他說話,或許一切只是他過度美好的幻想,カラ松仍然在生氣,而且一輩子都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喜歡他了。
「對不起。」
拽在胸口一整天的話卻在最不合適的時間說出。一松馬上就明白這彷彿就是在承認對方的臆測,而這果然又一次成功激怒對方。
カラ松越過桌子朝他撲來的同時也打翻了裝滿熱茶的杯子,滾燙的液體噴灑在他的手上。一松嚇得立刻往後退,可茶水卻又滲過褲子燙著了他的大腿。
カラ松見狀也是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去拿他們平時事後用來擦身上的毛巾。
脫下褲子的腿紅了一大片,右手也是相同的慘況。一松沒有喊疼,大面積的刺痛感似乎變得有些遲鈍。カラ松問他要不要去醫護室,他也只是搖搖頭。
「你的作業本濕了。」
他低聲提醒。可カラ松不知又在發什麼脾氣,用力把手上的毛巾摔在桌上。
「你是很不屑我的關心就是了?」
「沒有……我沒事。對不起。」
「你到底在為什麼事道歉?」
一松沒料到對方會這樣反問他,按著腿上的傷遲疑了半晌才回道:「我……跟空松做了的事……還有昨天沒等你的事……對不起……
「你覺得這種事道歉就能解決?」
如果是別人招惹了カラ松,一松很知道怎麼安撫對方。可這次讓對方生氣的是自己,而且也是第一次氣到這種隨時都在找他麻煩的程度,他完全摸不清對方的想法,根本不知道怎麼做。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再跟カラ松發生一次關係,但這種氣氛完全不對的情況下,他感覺這麼做只會把對方惹得更生氣。
「我不知道能怎麼解決……對不起……
或許是真的走投無路了,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伸手解開カラ松的腰帶。而カラ松也馬上理解他的意圖,反手就是一個巴掌。
「你就覺得這樣能解決所有事?包括那個叫空松的傢伙?你那麼愛舔、該不會所有信徒的屌你都含過了吧?」
骯髒的東西,滾出我的辦公室。
一松回家的路上滿腦子都是這句話。
他的右手和右大腿只要被衣服磨蹭的地方都痛得像被火燒一樣,走起路比前一天更加難受。他盡量放慢腳步,時不時停下等一股突如其來的劇痛滑過傷處才能再行走。上山的路變得很長很長,明明以前跟カラ松一起回家的時候都希望這條路能夠更長一些,但他現在只希望能一下子就回到家,然後什麼都不要管躺下來休息。
カラ松不是一個會輕易口出惡言的人。他幫對方找了個合適的理由——因為錯的人是自己,對方只是太生氣了才會說那些話。カラ松的巴掌其實不重,似乎在那一瞬間減緩了力道。他想這是他應得的懲罰,畢竟那天確實是他無法好好拒絕空松,如果身體還能動的話,空松根本壓不住他。
所以這一切都是他引起的,是他自作自受。
爺爺在晚飯過後指導他祭祀流程時發現了他手上的傷,再看到大腿那一片紅腫時簡直要把心臟吐出來了。一松雖然知道爺爺是心疼他,可更多的大概是擔心重要的豐收祭祀會因為這些傷而出差錯。
「這些是小傷而已,不用擔心,我還能跳舞的,會讓儀式完美結束……
「這不是跳不跳的問題!你這手還能拿筆嗎?為什麼這麼不小心?」
「晚餐拿筷子的時候沒什麼問題。沒事的。」
他習慣性地笑著,習慣性地安撫爺爺,就像安撫那些前來問事的信徒和老是擔心他們兄弟倆有沒有吃飽睡好的媽媽一樣。即使他真的已經痛到快哭出來,敷上藥之後更是整晚都難以入睡,最後只好起來開燈念書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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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一松仍然沒有向狐狸大人或天狗大人求助。如果這麼做似乎就是將過錯推給兩位神靈。那天的事絕大部分還是他的責任,狐狸大人親口告誡過他不能靠近房間,是他擅自進去的。所以後果必須自己承擔。
即使他也明白作為女方的自己第一次卻不是跟自己認定的對象,他的身體被稱作骯髒也是合理的。打從那一天開始他就失去跟カラ松平起平坐的資格了,現在也只是對方還沒有正式提分手才死皮賴臉裝作他們仍在交往。
他只是,太喜歡カラ松了。哪怕知道對方的人品並不是表面上那麼好,瘋起來簡直跟山上的野豬一樣,別人生氣是掄拳頭這傢伙卻是呼巴掌,整個人神經又古怪,最近又一直說一些傷害他的話,但他還是喜歡。
又是一天,照例約在放學後的學生會長辦公室。カラ松這次把茶壺和茶杯放得更遠了些。一松坐在他的對面,即使他知道對方有意留著旁邊的位子給他。
至少這個距離足夠他閃躲,要是對方再發瘋,坐在旁邊實在太危險了。
カラ松這次沒在寫作業,而是坐著等他。可一松仍不敢看他的臉,明明白天的時候能夠像往常一樣正面交鋒,到了這時他卻像犯錯的孩子,低著頭默不作聲,只希望一切惡夢趕快結束。
「昨天那個……你沒事吧?」
「我沒事。不用在意。」
他用手遮住了敷著藥的繃帶,疼痛再加上這個束縛讓他一整天寫字都感覺十分困難。
「那你……那個……祭典……會不會有影響?」
「不會。我還能跳。家人那邊有給出理由,他們不知道是你做的。」
カラ松接下來的沉默讓他很不安。他並不覺得如果還喜歡他カラ松會說出那樣的話,但他更不知道這傢伙現在還有什麼理由關心他。如果是問他還能不能做愛,他可以很肯定的告訴對方,做什麼他都接受。他不會再喊痛,不會再任性,只要カラ松還願意抱他這骯髒不堪的軀體。
最後受不了這樣尷尬的氣氛,他只能隨便找個話題問道:「你昨天作業本濕了,老師沒罵你?」
「沒有,另外拿本子寫了一份。我寫字很快。」
「那就好……要是害你被罵我也過意不去。」
一松也不知道這是什麼見鬼的對話。他們從來沒這麼生疏過,打從一開始表面交惡到私底下黏在一起,他們一個是靠口才上位的學生會長一個是神社的神子,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兩人都拿捏得很好。然而似乎從那一天之後兩個人都亂了套,或許狐狸大人說得沒有錯,他們確實應該分開一段時間。
他不願意的原因就是怕一旦放手,カラ松便會真的離開自己。
當時カラ松說喜歡他的原因很奇怪,說他身上有一股好聞的味道,還有眼睛特別漂亮,講話的方式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他不知道現在自己身上還有什麼能讓對方著迷的地方,或許什麼也沒有了。因為只要他說話對方就會生氣。
「一松,你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一松暗自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然而現在看來這或許才是事實。現在的他不斷給周遭的人帶來痛苦,就連自己家的神靈都因為他的事而難過,但是如果他沒出生的話,這些壞事也就不會發生。
「每一件事。」
他最後的回答毫無疑問地讓カラ松又一次生氣了。或許是這個答案太敷衍又或許是其他原因,一松也不清楚。他被對方從沙發上拽下來,扯著頭髮硬是將那玩意塞進他的嘴裡。
他逼自己忽視那些污辱的字眼,還有被深入喉嚨帶來的強烈不適。他想這或許是他的報應。
カラ松泄在他嘴裡之後又按住他的嘴逼他吞下那些東西。他仍然沒有反抗,哪怕一點點可能,他也只想要カラ松繼續喜歡自己。無論是他的人還是單純想用他發洩。
他甚至說不出自己近期因為神社的事必須早點回家。
忍耐一下應該還是撐得住。他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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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豐收祭祀是為了感謝稻荷神祇的守護,也是祈禱來年能夠繼續豐收。而這也意味著一旦開始祭神,附近負責保佑土地的神靈和神使就會聚集到神社來。
一松的體質太過敏感,普通人類的肉體無法承受大量靈力的聚集,而妖怪的血脈早已稀薄到無法讓他使用任何法術。因此祭神之舞對他來說比家裡任何人都還耗費體力,每年跳完祭神的舞蹈他就會被抬到遠離祭祀地點的地方休息。
這段時間他必須儲備體力,同時也要兼顧成績和風紀委員的責任,以及カラ松的事。
カラ松也不是每天都會找他去。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更多時候是因為一點小事讓カラ松突然發難要他配合自己做那些事。一松不明白如果只是想要用他發洩的話直說就好,為什麼一開始非要表現得像以前一樣。他不可能拒絕カラ松,但他不想每次都在充滿侮辱和壓迫的環境下滿足對方。
カラ松有時候甚至會控制不住力道打傷他,然後隔天再問他有沒有事。話題的最後會以相同的方式結束,像是個折磨他的死循環,幾乎將他壓迫到窒息。
然而每一次他都知道是自己說錯話才讓對方如此生氣,所以他從不反抗。
他希望自己的忍讓有一天能讓カラ松原諒他。
即使那個希望非常渺茫。他甚至感覺カラ松已經逐漸對他失去耐心和興趣。
終於有一天,他再也走不動那個漫長的斜坡了。那是距離祭祀的前三天,他倒在了路邊,意識卻十分清醒。
他躺在地上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天空,幾隻烏鴉叫喊著掠過他的視線。他不想走了,回家也好回去學校也罷,他什麼也不想要。躺在地上回顧這段時間カラ松說的每一句話,卻發現自己很久沒有直視對方,他幾乎失去對對那人說話時表情的記憶。
カラ松說他是骯髒的東西,說他的副業就是跟信徒上床。說他的成績是用身體買來的,還說像他這種人只有沒人要的糟老頭才會想跟他上床。
「我很後悔當時說要跟你在一起。我現在看到你就覺得噁心。」
他沒有哭。在神社那天之後他就沒再哭過。他想カラ松是喜歡過他的,至少這些話只存在於兩人之間,從來沒在學生裡流傳開來。
如果カラ松不在意他的話就會徹底毀掉他,就像曾經對待其他人一樣。但カラ松沒有放出任何對他不利的流言,所以他還能抱著一點點期待。
只是躺在路邊的時候他感覺那個期待就像風中的蠟燭,跳著跳著就熄滅了。
黃昏的天空很美,他想這就是死後躺在棺材裡會看到的景象。
真希望カラ松還願意來參加他的葬禮。那傢伙喜歡玫瑰花,大概會為他帶來一支吧。
他躺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陽沉到了對面的山後面,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他才聽到從山上疾駛下來的單車在自己旁邊急煞的聲音,車頭掛著的燈照亮了他的視線。
「一松……!你沒事吧?為什麼躺在這裡?受傷了嗎?」
空松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陌生。一松慢慢轉過頭去看著對方,這才想起他們打從那天之後就沒再見過面了。
「我沒事……
「看起來完全不像!你為什麼要躺在這裡!你爺爺很擔心啊!」
一松沒有起來的意思,而空松看他賴著不走便扔下單車過來拉他。可剛抓起他的手卻突然不自然地僵住,而作為多年的好友,一松馬上就看出對方的心思,於是抽回手臂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覺得髒就別碰啦。」
「不是……不是覺得髒……」空松縮了縮手,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小:「那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我對你從來沒有這種心思,更沒有想過要傷害你……我本來是想去你家正式道歉的,但你們最近好像很忙……一松,對不起,對你做了很糟糕的事……
……狐狸大人發情了,我受到影響好像會讓身邊的人對我產生衝動。所以不是你的錯。」
明明知道是這樣的,可是空松的道歉卻讓他突然有種放鬆的感覺,甚至無法抑制眼裡的淚水。他皺緊眉頭將臉撇到另一邊,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
明明被カラ松那樣對待之後都沒哭過了。只不過是一句道歉而已,他卻覺得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空松看他還是不願意從地上起來,索性把車停好坐在他身邊陪他。
「一松,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什麼事?」
「後來進來那個跟你同校的、是不是你的戀人?」
一松頓了頓,然後發出了肯定的輕哼。
「噁心對吧?」
「不是……我不覺得噁心,只是……你沒跟我說過,而且你明明小學的時候也喜歡過班上的女孩子啊?那個綁兩條馬尾的那個?」
……也是呢。雖然我已經不記得她的名字了。」
……為什麼沒告訴我?」空松的語氣有些不滿和埋怨。
「他是男孩子呢……這種事要是傳出去的話就沒人要來松林神社了吧……
「你覺得我會說出去嗎?」
誰知道呢?然而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懷疑自己的好友,一松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他以前不會這樣的。不管再怎麼疲憊也不曾思考過死亡的事,不管遭遇什麼事也不曾對空松抱有戒心。要是空松知道他在懷疑自己的話會怎樣?像カラ松一樣傷害他?還是把他的秘密說出去?一松不知道,也不敢想像。他只能盡量掩飾自己的焦慮。
……你不會。但我還是怕你因為我喜歡男孩子而疏離我。」
他違背了家訓說了謊,所以接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不好的事,都是他的報應。
「我才不會……你要是會喜歡我的話就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嘛……而且那時候……你也對我說了不要……對不起……
或許是受到家裡的保護,也可能是個性使然,空松的想法總是很單純。一松也不太想解釋感情其實有多複雜、很有可能即使喜歡一個人卻跟另一個人戀愛結婚。他只是看著星空,平靜地反問道:「這不是誰的錯,對吧?」
……嗯。」
「我們也還是朋友吧?」
「嗯。」
「那就……
「一松,我看到那個人對你的方式……我覺得那個不叫愛。」空松突然打斷他,語氣聽上去有些憤慨,是他沒見過的嚴肅:「你不該讓他打你的,喜歡一個人才不會做出這麼過分的事。就算……就算你跟我做過了,我看得出來你心裡也只有他。但我沒辦法看著你這樣被欺負……他之後還有動手嗎?」
……嗯。」
「要不然你跟我交往算了。至少我不會打你,還會好好當一個讓你喜歡的戀人。」
一松有點訝異對方會提出這種亂七八糟的建議。他知道作為朋友,看到那天カラ松發飆的樣子肯定會為他感到不值。但カラ松平常才不是那樣,雖然怪里怪氣的,但對他是真的很好,跟他討論作業的時候也很有耐心。他記得自己每次因為祭祀的關係倒下時カラ松有多緊張,一直要他好好在家休息別亂走,就算不同班也能每天給他帶作業來。カラ松是個很溫柔很細心的人,感情上也過於敏感,所以現在才會這麼容易被激怒。
只能怪他到現在還找不到辦法安撫對方。他始終想不透カラ松到底在氣什麼,不管他道歉還是做什麼別的事都只會換來一陣辱罵。
「你是真的喜歡我的話我才考慮。」他應著空松不著邊際的提議。
「我是喜歡……那幾天其實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不是對你有什麼其他感情,但很快就能理解是朋友的那種喜歡。你知道的……我沒辦法忍受你跟那種人在一起……你一直都很辛苦,為了神社付出了好多,所以我不想看到你受傷。」
一松不知道自己哪裡辛苦了。他作為松林家的神子,這些本就應該是他做的。念書也是為了自己念,因為他總想把能力所及的事情做到最好。對カラ松也是如此。只不過現在這個時期,他感覺哪一邊都做不好了。祭神之舞他還是會跳錯,爺爺只差沒拿藤條逼著他練習。考試的成績雖然還不到退步,但明明失眠就會爬起來翻課本,他不明白花了更多時間念書成績卻沒有長進。更別說カラ松的事,他已經不知道怎麼做了,也不知道該問誰。家裡那些一年才見幾次面的親戚更是讓他倍感壓力,他們總是問他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畢業之後要不要幫忙介紹、狐狸大人的血脈必須被傳承下去。
正如空松所說,他曾經喜歡過女孩子,直到現在他的目光還是會被漂亮的女孩吸引。但他認為自己唯一會愛著的只有カラ松。不是喜歡,是更強烈的、像是刻進骨髓裡的感情。
他也知道カラ松打人不對,作了兩年多的風紀委員,他經常在處理那些為了小事打不完的學生,更別說有多少女人在寺裡祈求神明讓自己的丈夫不要再對妻兒拳腳相向。但他所遭遇的一切是他自己造成的,所以只要還在他的容忍範圍內,他都會安靜承受下來。
他沒有失去カラ松的勇氣。他不知道如果沒了對方,自己還剩下什麼。
「謝謝……不過這種事還是當玩笑就好。我跟他是認真的。」
「那你有想過以後怎麼辦嗎?你們不可能像一般人一樣永遠在一起。」
……我沒想到這麼遠的事。」
「如果他現在對你不好,以後又非要分開不可,那你乾脆趁這個時候離開他吧。」
一松也知道空松是為了自己好,但這種勸離的方式還是讓他有些不舒服。他知道最近的事自己處理得並不好,但他也不認為他跟カラ松的事需要別人來插嘴。何況空松根本不認識對方。
「不惹他的話,他其實對我很好。」他頓了頓,最後決定轉移話題:「你那天來寺裡找我有什麼事?」
「嗯……發生了好事……但我不覺得現在是告訴你的好時機……
「那什麼時候才是?」
空松一時也答不上來。他看著山下房子裡透出的燈火,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
「我有了喜歡的女孩子……那天她答應跟我出去玩……我本來是想告訴你這件事的。」
「恭喜你啊。怎麼認識的?」
「那天我去火車站送我爸離開,結果在月台不小心被人撞倒,是她拉住我的。」空松說著的時候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她穿著粉色的上衣跟棗紅色的裙子,頭上還別著好漂亮的紫色蝴蝶結,眼睛一閃一閃的……一下子就喜歡上了。」
一松聽他說,腦子裡卻浮現了某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身影。那個女孩確實長得不錯,家世也挺好的,衣服的特徵跟空松描述的差不多。但那個女孩絕對是他和空松避之唯恐不及的類型,強勢又粗魯連雙胞胎弟弟都會被壓著打,個子很小卻能騎馬會射箭。他甚至懷疑她能跟他們家天狗大人打成平手。
但他沒有說出來。畢竟城裡的女孩那麼多,不太可能有這麼巧的事。
「個性呢?」
「很細心很堅強的女孩子。讓人很想多為她做點什麼。」
一松聞言瞬間放心了些。
畢竟在他腦海裡的人物可是カラ松的雙胞胎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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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對話結束於另一個輪胎和鐵鍊急速運轉的聲音,並且在經過他們後瞬間被刺耳的煞車聲取代。戴著安全帽的男孩將單車扔在地上,喘著粗氣往上跑回他們身邊。
「空松哥……啊!哥哥!哥哥為什麼在地上?受傷了嗎?有沒有哪裡痛?」
面對焦急的弟弟一松也沒辦法繼續裝死下去。打從一開始他這種鬧脾氣的方式就不可能持續太久。他慢慢地爬起,而唐松見他沒事立刻撲上前緊緊抱住他,肉敦敦的臉上馬上就被眼淚沾濕。
「我以為哥哥討厭我不回來了……
「哥哥怎麼可能討厭你嘛?別哭了。」一松一邊哄一邊輕拍唐松的背。這孩子身上還有在山上的竹林裡沾上的氣味,而一松小時候也很喜歡跟空松去那裡玩,弟弟會走路之後他們也經常拉著他去探險。然而隨著各種事情和煩惱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少陪唐松去那裡玩了。
回家的路上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空松說自己再也不想當個軟弱的少年了,想成為能保護心儀女孩的男人,可老是把她的形象與カラ松姊姊重疊的一松總覺得這種女孩子大概也不需要人保護。他靜靜聽著空松講話,直到階梯前準備分別時,空松突然對一松說:「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勉強自己比較好。你每次跳秋季祭祀最後都會暈倒,如果真的不行,我相信爺爺也不會為難你。」
「我有教唐松跳了。他學得比我還快,真的不行我會請爺爺讓他代替我。」
……真的不要太勉強喔。」
「嗯。」
兄弟倆告別了空松後便一前一後慢慢往階梯上爬。漫長的石梯依舊像是沒有盡頭,冗長而尷尬的沉默幾乎壓垮了一松。他不記得上次跟弟弟好好說話是什麼時候、更不記得以前他們都聊些什麼,打從那天之後他就很害怕跟對方見面,雖然也是一起練舞一起吃飯,但一松已經無法好好跟對方建立對話了。
那天カラ松看見了躲在門外的唐松,於是將他拖了進來,強迫空松抓住一松不讓掙扎,然後脫下唐松的褲子套弄那還未發育完全的小東西。男孩子都知道那地方受了刺激就是會硬起來,更別說唐松當下又非常害怕,血液一下子就衝到底下去了。
「你哥被我們插過的事要是被大人知道的話他可是會破活活打死的喔。但我不相信你會好好保守這個秘密,所以只好讓你成為我們的共犯……但是一松應該也不介意吧?我都不知道你被多少人用過了,也不差這個小牙籤。」
要不是天狗大人即時回來,一松可承擔不起跟自己年幼弟弟做這種事。雖然那個被カラ松捅得亂七八糟的洞被弟弟看得一清二楚也沒好到哪裡就是了。
整件事他唯一無法忍受的就是カラ松硬把年幼無知的唐松拖下水。
長得像是永遠走不完的階梯上,唐松突然開口問道:「哥哥真的沒有討厭我嗎?」
「為什麼這樣覺得?」
「你最近很少跟我講話……是不是因為那天的事?」
「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錯。」
「可是……那時候……哥哥明明在哭……明明在說了不要……我還是因為太害怕所以沒有反抗那個人……
「別說了。反正別讓其他人知道就好。」一松有些煩躁,有點羞恥和惱怒。他不想要唐松記得這種事,更不想被一直憧憬著自己的弟弟看見這種醜態。
「知道的話哥哥真的會被打死嗎?」
「會。」一松愈發煩躁,但唐松並沒有消停下來的意思。
「可是那個看起來……是那個人的錯吧?是他強暴了哥哥……不應該是他的錯嗎?」
一松相當意外唐松居然知道這種事和這個詞。他停下腳步看著只到自己胸口高度的弟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應付。
カラ松沒有強暴他。那天沒有,之後也沒有。每一次都是他在有反抗能力的情況下甘願承受。但他並不想跟弟弟承認這種事,不想告訴對方他引以為傲的哥哥卻喜歡同性、甚至願意張開腿任對方予取予求。
「你是從哪學到這個字的?」他避開了問題的核心沉聲問道。而唐松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怒氣,提燈的手狠狠抖了一下。
「竹林裡……之前看到過……兩個人在那邊做這樣的事……然後他們有提到……
山上的竹林是年輕情侶的幽會聖地,他跟空松小時候就經常在那裡偷看那些哥哥姐姐大叔大嬸在裡面幹些見不得人的事,甚至也碰過幾對同性戀人。他完全不能責怪唐松什麼。但他也不想讓唐松繼續這個話題。
「他們提你就學?」
……不是……但是哥哥……那是不好的事嗎……
一松一個「是」幾乎脫口而出。但他回頭看了唐松一眼,那幼犬般可憐兮兮的眼神馬上就讓他的煩躁變成了無奈。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後拉起唐松的手繼續往上爬。
「等你大一點我再解釋。」
……好。」
「還有拜託忘了那天的事。那件事確實是錯的。是我的錯。」
弟弟沒有放開他的手,而是更用力地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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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完天之後便是對神靈傳達感謝的祭神之舞。一松看著塞滿整個神社的各路靈體——絕大多數是守護田園的稻荷神使,也就是一大堆毛茸茸的狐狸,還沒上台就感到極度不適。
他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翻攪,在顫抖,腦子像被泡進長滿藻類的池塘似的,拿著一束稻穗的手抖得幾乎不聽使喚。缺氧感讓他的呼吸急促,明明正冒著汗,卻覺得指尖冰冷得像是凍僵了了一樣。
今年的狀況比以往更嚴重。一松甚至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跳完這個舞。但他必須讓儀式完美,他答應過爺爺的。何況這是カラ松唯一會出現的宗教活動,不管今年對方有沒有來,他都必須呈現出最好的模樣。
蒙上畫著狐狸面相的面紗蓋住臉,他在一片歡呼中走進了神社前的廣場。
廣場的地磚本身就是一個風行法陣,是屬於天狗使用的妖術,擁有淨化和抵禦邪祟的功能。法陣外側用火炬圍成了民眾不可跨越的屏障,在火炬旁的則是爬滿神靈的供桌。
這段舞按照傳統只有神子或女巫一個人跳,亦是整個祭祀儀式最重要的部分。為了感謝天賜,感謝靈的守護,感謝大地給予一整年的豐收。一松蹲伏於法陣中央,雙手環著自己,一手是剛收成金黃稻穗,另一手則是真正用天狗羽毛做成的羽扇。
黑白相間的狩衣從後面看就像田裡的白鶴一般,直到鼓聲響起,他的腿往旁邊掃開,一下子彷彿有一道風順勢劃出。
四周開始變得安靜,彷彿整個廣場只剩下他一人。
松林家的祭神之舞源自於天狗一族和許多狐狸信仰,是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獨特舞步。秋季祭祀尤其特別,他的每一個舉手投足都是氣勁和優雅的完美結合。
這時候的神子或女巫是全場唯一的目光焦點,彷彿燃燒生命綻放的花朵。雪白的袖子在風中飄舞宛如羽翼,手腕上系著的清音鈴隨著動作叮噹作響,這是他們最美的時刻。
一松的動作是如此流暢,就在羽扇滑過地面的一瞬間彷彿時間都滿了下來。風像是從一松身上旋開,在人群外揚起了落葉,接著靜止。
然後幾道氣流迅速以一松為中心飛旋,揚起的落葉也被帶進了陣法。
人們響起了熱烈的歡呼,可他們看不見的神靈和神使卻笑不出來。
甩扇的動作形成另一道氣流,差點衝翻供桌和火炬。一松的腳步愈發輕盈,動作也開始變得柔軟。他就像隻慵懶的白鶴,在眾目睽睽之下伸展羽翼,直到最後向天空拋灑稻穗,甩袖發出了強而有力的啪噠聲,宛如即將飛越南山離去的鶴,然後回歸一片寧靜。
他在掌聲中與母親交接退場,徑直往神社內走去,接著就在松林家成員的讚嘆聲裡像是突然斷線的人偶似地倒了下去。
憑空出現的深藍色僧服男子即時單勾住了他。而松林家的子孫一見到那赤紅的天狗面具和手上的金色禪杖便知道對方是誰了,一個個彎下腰喊道:「天狗大人。」
天狗沒理會他們,而是沉聲對懷裡的少年道:「你快出來。這樣會害死他。」
「可是一一說他不能倒下……他說演出必須完美……他在求我幫他……
「這種情況下附身他的身體根本沒辦法負荷。你還想對他造成多少不良影響?」
少年不再作聲,緊緊抓住天狗的衣服,輕聲回道:「你也聽到了不是嗎?」
天狗長嘆一口氣,而少年的手也慢慢放開,最後整個人癱倒在祂懷裡。
……大寶,神社從明天開始休息三日。你們家狐狸大人需要靜養。」
……當年狐狸大人附身在我母親身上之後癱了整整七日,三日真的夠嗎?」
「這是他自找的。三日足矣。」
……您還是一樣嚴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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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一如往年是在山下一間小診所的病床上醒來。代表祭祀結束的煙火在天空中綻放,而他卻想不起自己是怎麼到這裡的。
依照十幾年來的慣例他會自己走上預先準備好的三輪車,然後由醫生和其中一個親戚護送下山。但這次他的記憶直到祭祀之舞便中斷,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有沒有跳完。他越想越害怕,難道自己真的跳到一半就昏過去了?
打從一開始鼓聲響起的時候他便知道自己撐不到最後。執扇的手無法克制地顫抖,跨出的每一步消耗的不是力氣,而是生命。他覺得自己就像眼前的火炬正在熊熊燃燒,後悔沒有讓唐松代替自己。無論如何找一個比自己跳得還好的代打絕對都比跳到一半倒下去還好。那是他第一次打從心底希望有人救他,希望有哪個神靈能幫助他完成儀式。
如果連自己被賦予的使命都做不好,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可取之處。所以祭祀必須完美落幕,至少他負責的部分必須做到最好。
狐狸們憂心的神情讓他知道他的願望被聽見了,但礙於他是松林神社的神子,按照規定專屬於狐狸大人和共享神壇的天狗大人,就算出於善意而插手也會遭到狐狸大人的咎責。更簡單的說,唯一有權附身於他的只有他們神社的兩個神靈,他記得很小的時候有隻稻荷狐狸因為好玩附到他身上,結果差點被狐狸大人咬死,最後用那完全沒有威懾力的原形硬生生把一隻大狐狸轟出丸子山。
「哎呀,醒了嗎?」
一直沒注意到的床邊傳來了熟悉了聲音。一松很快便認出了對方是他姑婆,爺爺的妹妹。她在城裡有一間裁縫店,除了現下流行的西服,同時也幫許多神社設計祭祀用的狩衣,是個極有設計天賦和熱情、永遠走在時代尖峰的單身主義奶奶。一松還穿在身上的這套就是出自她的巧手,且由於他們狐狸廟的體系本身就與一般神社不同,祭祀的服裝沒有硬性規定,姑婆每次設計起來都是天馬行空,漂亮到有時候他都懷疑這到底是給劇場用的還是讓他們祭祀用的。
「姑婆…………
「別擔心,演出非常完美,你表現得很棒喔!觀眾都看入迷了!」
此話一出一松便能肯定這位老人家絕對是把他們的衣服當戲服在設計了。他無語地看著這位充滿活力的長輩,許久之後才又問道:「我沒有在台上昏倒,對吧?」
「沒有喔,是下來才倒下的。」
她的圓形眼鏡下是一雙充滿生命力的眼睛。聽說她小的時候能看見狐狸大人,只是長大就變得和一般人一樣了。一松其實很喜歡這個姑婆,無奈對方與爺爺相當不對盤,因此除了大型祭典以外其他時間都不願意回來小鎮。
很快地他便注意到姑婆坐著的椅子旁、醫生平時用來招待客人的矮桌上放著一支以幾朵白玫瑰繫成的花束。他們河內鎮沒有人種這種東西也沒有野生植株,玫瑰花都是外地來的高級品,甚至比珠寶還難見到。一松立刻就知道那是誰送的了,心裡突然有些五味雜陳。
他們家的人有個共通點,就是遺傳了狐狸大人疼愛孩子的性格。一松敢說整個家族所有長輩都會告訴他表現得非常好也沒有在祭祀途中昏倒。但他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還能跳完整個祭祀之舞,如果カラ松今年仍然願意來看,那肯定會對他失望。
「那束花是那個松野送的。他說家人要他早點回家,所以今年沒辦法等你,就把花留在這裡了。」
……嗯。」
「他還留了卡片,你要現在看嗎?」
……好。」
說是卡片其實也就是一張放在信封裡的紙條而已,上面只寫了幾個字。一松看了眼就塞回信封,看看身上也沒有地方可以放就讓姑婆把卡片和花放在一起了。
「一松……雖然可能是我多嘴,但男孩子送男孩子花……不覺得奇怪嗎?」
「他那個人本來就很奇怪。」一松的心裡警鈴大作,卻可悲地因為那過分冷靜的外表而顯得從容:「他喜歡玫瑰花,大概因為這樣才會送這種東西。」
……一松,雖然我沒結婚,但我也年輕過,也有過一些青春……那個男孩子對你的表現不太像兄弟之情。你最好小心一點。」
「那就把花丟掉吧。遲早要枯萎的。」
姑婆一聽就不開心,還把花端到一松面前解釋這幾朵玫瑰是什麼品種、這飽滿婀娜的花形是怎樣細心照料才能培育出來的。一松也知道這潛台詞就是這幾朵花可能跟他一個月的餐費一樣價錢,但他其實真的不介意為了隱藏他和カラ松之間的關係而把如此貴重的禮物扔進垃圾桶。
反正已經是將死的感情了,再隱瞞一陣子就能當作從來沒發生過。
或許吧,或許。
「姑婆覺得男孩子不能和男孩子在一起嗎?」他試探性地問。
「也不是不行……就是太辛苦了。覺得不行的人太多,會讓這些孩子受傷。當然啦,婆婆我也不喜歡,還是覺得怪怪的,但我自己都沒結婚了也不能對這些人說什麼,何況他們喜歡誰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一松笑了笑。
「他要是真的喜歡我,我會拒絕他的。」
「拒絕之後就別當朋友了。他那個樣子看起來肯定會糾纏你,搞不好還會對你做壞事。」
其實已經做了。一松在心裡反駁。前幾天他們又為了芝麻蒜皮的事吵架,那傢伙再一次把他壓在沙發上胡來,那些污辱的話像一把又一把刀刺進他的心。他對這段感情只剩下疲憊,他仍然愛著對方,但他不覺得自己的愛能夠改變什麼。
他不相信カラ松在卡片上留下的那句話。
「我真的好喜歡你。」
他突然想起某一天カラ松說他的眼淚會讓對方心碎,現在看來卻格外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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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歲的時候在做什麼呢?
手裡是打掃廣場的竹掃把,探出袖子的手臂上是包紮的痕跡,而眼前的則是比他高大許多的男人。
在他的身後,是他的母親,同時也是神社的女巫,松林家的家主。
以及他年僅三歲的弟弟。
那一刻他的心裡沒有懼怕。或許從一開始被毆打的時候他就不曾害怕過這個男人,只是為了母親而選擇忍耐。他知道自己沒有抵抗的力量,他還太小,即使學會了天狗大人親自傳授的劍術,依然不足以抵抗一個成年人。
憤怒,卻又足夠冷靜,真切地祈求著神靈給予他力量。
「媽媽是爺爺和狐狸大人從四個孩子裡挑選出來成為家主的人,她就是松林神社的主人。你打了她,就是欺負我們整個松林家。作為長子我有義務保護我的家人。」
男人嗤之以鼻,伸手就要搶他手上的掃帚。然而他卻借力使力,一個翻身凌空踹上對方的臉。那一刻他也明白自己身上的傷又會增加,但他不能看著對方對自己的家人做這種事。
「你以為你是誰?不過就是她在外面生的野種!我是她丈夫、我想對她做什麼你最好滾回你房間不要多管閒事!」
男人把那一腳還給了他,即使用手臂擋住,內臟激烈的震盪還是讓他差點把晚餐吐了出來。隨後男人又從母親懷中拖走年幼的弟弟狠狠甩了兩巴掌。可就是這一連串舉動徹底激怒了向來疼愛孩子的神社之主。
「他是我生的,我愛怎麼對他就怎麼對他!這麼小就會造反,你真的以為你幻想的那些妖魔鬼怪會來幫你?」
松林家的婚姻都必須經過狐狸大人的同意方能進行,如果非要和狐狸大人否定的對象結婚勢必搬出松林家。狐狸大人不是看臉、看家世,祂說那就是一種感覺,對象跟祂的孩子在一起是否能讓雙方幸福。祂的直覺一向很準,而祂和天狗大人都非常討厭母親的再婚對象,不過都因為她家主的身份和祂們對她的疼愛而選擇沉默。
一松的父親在他出生前就離世了。母親非常愛他,但還是希望能有另一個孩子。他的繼父也不是個無惡不涉的壞人,就跟尋常的男人一樣,結婚之後總喜歡把女人跟孩子當作自己的東西使喚和壓榨。可在松林家,在這原本就是由一個女人一手建立的神社裡,外界那一套男尊女卑的優良文化傳統並不管用。
繼父只想從他們身上找回作為丈夫的尊嚴。可這觸碰到了他們家每一個人的底線,包括他們家的狐狸大人和天狗大人。
一松的願望並沒有實現。穿著深色僧服的男子替他擋下朝他揮來的拳頭,紅色天狗面具底下傳來低沉的聲音。
「你在對我家的女巫和神子做什麼?」
「你又是哪來的怪人?有什麼資格管我家的事?」
「資格?」天狗輕輕笑了一聲,「我好歹也是這個家共享神壇的家神,照顧我家孩子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你是神經病吧?我勸你滾出我家,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天狗一杖就像打棒球似的把人打出門外。禪杖敲擊地板的聲音讓被打倒在地的一松和母親不由地安心下來。
「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喝醉就翻我老婆神壇、不爽就打我家孩子出氣……噢,你覺得我是奈奈的姘頭?不,別那麼驚訝,神靈本來就能聽見你們心裡的聲音。奈奈要跟你結婚的時候我跟狐狸本來就反對,現在你還弄傷我們家的神子。我告訴你,軟軟和奈奈都是我們松林家的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東西。你要是不願意改變你的態度又不想死的話就把軟軟留下然後給老子滾出河內鎮!」
向來沉默寡言的天狗大人在罵了一串之後又用禪杖敲擊地面,而在一松不同於其他人的視野中,狐狸大人就站在祂的身邊,背對著他們,護著他們。
那個男人最後離開了河內鎮,而天狗大人則因為現形還出手傷人而被降薪降格。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一松代替了「父親」的位置照顧弟弟,盡其所能成為一個完美的榜樣。他不希望童年遭受的暴力讓弟弟有任何陰影,可最後他卻漸漸發現自己感到力不從心。
他知道那天的事肯定對弟弟造成了什麼可怕的影響,但無論他怎麼思考都無法給弟弟一個好的說詞。他不知道怎麼解釋カラ松那傢伙為什麼會這麼抓狂,更沒辦法解釋這個行為的意義。他只知道如果被別人知道,別說他的個人名譽,神社都會淪為他人的笑柄。他不能讓這種事發生,但無論是神社還是カラ松的事,他已經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的。
有好幾次他想詢問狐狸大人的意見,而不能主動提供幫助的狐狸大人似乎也在等他開口,但每一次他注意到對方滿溢於外的擔心時卻會打住。
他已經快十八歲了,很多比他年紀小的男孩子都已經獨立。他不想讓狐狸大人擔心,更不想面對自己的無能。所以他選擇了沉默,然後將所有傷痛吞回肚子裡。
他知道狐狸大人認為是自己引起了這場災難,但他並不想把錯怪在自己家的神靈身上。所以唯一阻止狐狸大人自責的方法就是強迫自己表現得正常一點,好像那些事沒有對自己造成太多影響。
他將カラ松給的卡片連同那束已經枯萎的白玫瑰一起燒掉。
「要是媽媽當初沒有生下我就好了。」
他看著那些灰燼飄散在秋風之中。
「爸爸要是地下有知,肯定也會以我為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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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打算交接?」
カラ松的音調高了不只八度,但在學生會的幹部會議上,一松有十成把握這傢伙不會不顧場合對他發難。
「是的。非常抱歉。雖然一般而言是學期末才要交接,但我衡量之後認為自己現在沒有能力做好這份工作,而且接下來要往返其他地方考試,極有可能影響日後風紀委員會的工作。所以即使期末才能正式交接,我也希望近期選出下一任風紀委員長。」
他不急不徐的說話方式就像平常一樣,而カラ松沉吟了半晌之後出乎意料地沒有駁回他的提議,而是抬頭問其他幹部:「你們認為呢?」
「他自己都這樣提了,我沒意見。」
「感覺神社最近真的超忙的啊,而且以松林的成績應該也能考上不錯的學校,那個真的比風紀委員的事還重要。」
「不過你的意思是打算把工作丟給學弟嗎?我覺得這樣很不負責任,畢竟當時的風紀委員長明明就是那個前田,是你說要當他才把位子讓給你的。」
發話的是カラ松的小跟班,叫什麼名字一松一時也想不起來。他知道對方非常崇拜カラ松,也不意外這種情況下對方會跳出來找他麻煩。
「前田學長當時也是三年級,我跟他談過之後他是自願退役。還有我沒說我想推卸責任,而是要提早選出後繼者,以免之後去外地考試的時候有什麼問題沒辦法即時溝通。」
小跟班——一松不確定對方叫田中還是村田,皺起眉頭好像找不到反駁的說詞。而カラ松瞇起眼露出一貫的笑容,帶著一點點只有他才看得出來的得意。以前他以為那是對他感到驕傲,但現在他只覺得對方是看見有人吃癟就會露出惡趣味的戲謔。
「那麼,松林委員長有哪個中意的人選嗎?」
「二年級的內川。」
「那個訓話簡直跟老媽子一樣的?」
……他是個很認真的風紀委員。我之前問過他,他也同意接手這個職位。」
カラ松意料之外地並沒有當面否決他,而是看了看其他幹部。大夥兒似乎也沒什麼意見,畢竟風紀委員雖然跟學生會成員一樣是各班派代表出來擔任,但體制上並不屬於學生會,最多就是委員長要來參加會議而已。一松也不過就是出於尊重在會議上告知他們,除非會長有意刁難,不然這根本不關學生會任何事。
……松野會長?」
「我知道了。結束之後到辦公室討論一下後續的事情。」
不知道為什麼,說出這句話的カラ松讓一松有種惆悵的感覺。他本以為對方會因此生氣,畢竟這個職位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兩人偷情方便找藉口。如果他不當委員長了,カラ松就沒有理由叫他放學留下來。一松已經不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麼了,以前他以為自己很了解カラ松,然而現在他卻什麼也不想理解。
會議結束之後他們依約一起回到辦公室。一松習慣性地鎖上房門,將書包放在沙發上。而カラ松一開始沒搭話,在書櫃上翻找學長留下的檔案和筆記,最後翻出一本封面上寫著「風紀委員交接事項」的筆記交給他,最後坐在他的旁邊。
「你之前完全沒跟我提交接的事。」
カラ松的語氣略帶責怪,但並沒有生氣的樣子。一松暗自鬆了一口氣。他看著手裡的筆記本,似乎是委員長代代相傳的東西,裡面有許多注意事項。而一松上次看到這本筆記正是一年前接下這個職位的時候。
「前兩天我們導師把我叫過去,他說我最近的表現太差了,再這樣下去沒辦法幫我寫推薦函。」
「但你應該先跟我提一下。」
一松翻著筆記,沒有搭理對方的質問。カラ松碰了軟釘子也會生氣,但顯然已經沒有先前那般暴躁。理了理情緒之後又問:「祭祀那天……跳舞的是你嗎?」
……為什麼這樣問?」一松平靜的語氣下是毛骨悚然的情緒。他知道カラ松這個人某方面直覺和心思非常細膩,而他一直盡量避免跟對方提起關於超自然的事。他從小就知道很多不理解的人會認為他眼中所見的神靈只不過是幻覺,而那天的事,事後對方也認為他在說謊。他不覺得跟這個人提起狐狸大人是什麼好主意。他只慶幸自己戴著的白口罩成功遮擋了大部分的表情,以及附身之後的變化。
「我當然知道那是你,但跳到後面的時候……怎麼說……當然還是很完美,就像往年一樣,還有那個很帥氣的特效。但總有種違和感……有一種你不會有的感覺。」
……是嗎?」
「嗯哼。你跳舞的樣子可是能讓我興奮到巴不得在人群裡來一發。」
「請不要這樣造成別人的困擾。」
カラ松笑了,就像以往那樣。但一松笑不出來,他甚至不懂這個人為什麼還能這樣笑。或許對方並不認為自己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即使他認為那些傷害是他咎由自取,但心底還是會有所不滿。
他突然想起了繼父。
不過他馬上否定了心裡的想法。カラ松不是那個混蛋,他不可能喜歡上跟那傢伙相似的人。カラ松的佔有欲和控制欲很強沒錯,但至少,至少對方沒有真的動手打過自己。巴掌也不過是一時激動而已,其實根本不痛。
他只是有點累,只是已經不確定カラ松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
「你想聽實話嗎?」
他知道不該說,但他還是保持著試探的心情問道。而カラ松聽了立刻收起笑容,皺起好看的眉看著他。
「什麼實話?」
「那天的舞我跳到一半就昏倒了。失去意識之前我求狐狸大人讓演出完美。所以後來祂附在我身上代替我跳完舞。」
カラ松沉默了許久。一松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也不想猜,將筆記放進書包裡起身就要離開,卻被カラ松拽住手臂。
「你是認真的?」
「這種丟臉的事也沒有說謊的必要吧?我就是沒有做好我該做的事,所以我在試著用其他方式彌補……我不能搞砸每一件事。至少、至少我得考一間好的學校,好讓我犯的錯能有個正當的理由……
「但我們之間的事呢?你根本沒有想彌補的意思吧?還是你覺得以那些迷信當作藉口就能把你做的事合理化?還狐狸附身?他附你身好讓你能跟更多人上床?」
……我不想談這些事。」
「你除了逃避問題還會做什麼?那天就是我親眼看到你跟個妓女一樣張著腿讓那個傢伙上,你覺得不談那些事我就會慢慢忘記嗎?」
這不是第一次カラ松說出這種話,但同一把刀還是能重複在他心頭捅出新的傷口。他接著想起空松說那天去找他是要分享戀愛的喜悅,或許那天的事也對那個單純的傢伙造成不少心理陰影,搞不好還就此壞了對方的好事。
而這一切悲劇都是因他而起。
「你如果覺得我很髒、大可不要再碰我。反正我不是唯一一個願意為你做這種事的人。那天的事我很抱歉,背叛你、讓你難過……還有生氣什麼的……我並不想這樣。我承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推掉委員長的工作一部分也是不想再讓你找藉口放學留我下來,你可以把這些難聽的話放出去讓整個鎮上的人都知道,我不會生氣。現在不管你把我當作戀人還是發洩性慾的管道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區別了。我不求你忘掉那天發生的事,但如果你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拜託至少讓我確定自己還有什麼價值。」
カラ松聽得一愣一愣,手卻抓得越來越緊,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一松卻因為害怕對方又要說什麼讓自己絕望的話而奮力掙脫。
「我搞砸了一切好嗎?跟家人的關係、跟你的感情、風紀委員的事還有作為神子的一切,我沒有一件事能做好,只剩下念書……只剩下這個了……如果連這個都辦不到……我就真的什麼都不是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失態,眼淚完全止不住。カラ松還想伸手抓他,可他不想繼續待在這裡一分一秒,推開對方的手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カラ松沒追出來,或許是很慶幸他親手擰斷了這段已經扭曲的感情。一松只覺得這輩子沒這麼狼狽過,他以前也很少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現對方面前,這是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後一次。他不認為カラ松會同情他,更不可能反省這一個月來對他有多惡毒。或許他是豁出去了,不管明天那些污辱會不會傳遍整個學校,他都不想再維持這種關係。他愛著カラ松,所以他不希望日後想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充滿痛苦的回憶。
カラ松不可能改變,傷害他的話也不可能收回,而他受的傷更不可能癒合。他現在只希望對方不要把他最後活著的目標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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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突兀的巨大聲響讓一松從課文中回神。他看向天花板,正上方三樓的房間正是供奉狐狸大人的神壇。
一般來說如果祂們想做什麼事天狗大人都會先用符咒和結界遮蔽他們的聲音,何況這聲巨響感覺就像是結界被破壞後突然洩露出來,感覺也不太像在幹什麼甜蜜的事。一松想上樓查看,抓了件羽織披在身上,結果才剛開門樓上就傳來更大的聲響,彷彿有人把拉門撞開似的,幾乎是能把全家人吵醒的程度。
一松突然不確定自己應該往樓上走還是往樓下,但很快地廣場便傳來狐狸大人的尖叫。一松皺起眉頭,提起桌上的燈就往樓下走,果然在寺前的廣場看到他們家兩位家神扭打在一塊。
下著初雪的夜,他第一次見到如此狂躁的狐狸大人,強烈的憤怒和痛苦在他身上產生共鳴。指尖匯聚著紫色光芒,每一次向天狗大人展開的攻擊都瞄準要害。然而說是扭打也不過是祂單方面的襲擊,天狗大人被逼著拿起帶鞘的武士刀阻擋,卻沒有被傷著一絲半毫,動作反而像個無奈承受年幼孩子拳頭的父親。
狐狸大人見到無法弄傷對方似乎變得更為暴躁,接下來的攻擊甚至用上了尾巴。一松起先不明白如此柔軟蓬鬆的東西怎麼造成傷害,直到發現那九條尾巴上都附有紫色的光芒,掃過雪地都能在地磚上劃出痕跡。
兩位神靈之間沒有對話,畫面卻精彩得讓一松完全忘記了明天的考試內容。他呆呆地站在神社的門前看著祂們過招,直到最後狐狸大人徹底被激怒,手腳伏地將尾巴對準前方。
紫色的光芒在尾巴尖端迅速凝聚,轉眼九顆小光球又成了一顆大光球,即將發射之際戴著面具的天狗大人似乎嘆了一口氣,然後張開巨大的羽翼壓低身子作出起飛前的姿勢。
祂的速度快得一松根本來不及眨眼紫色的光芒就消失了。被風捲起的雪花美得如詩如畫,一切似乎又回歸寧靜,只剩下一聲聲逐漸變大的啜泣。
天狗大人慢慢走向在廣場邊緣的雪堆,接著將一團毛茸茸的象牙色毛球從雪堆裡掏出來抱進懷裡,順手拍掉牠身上的冰渣。一松突然回過神,跑上前去查看。只見那熟悉的小小身影額頭上貼著某種符咒,正用短短的前腳拍打天狗大人的手臂,就算聽不懂那幾聲嗷嗷嗷一松也知道是責怪對方欺負自己。
這是他們家狐狸大人的原形,小不愣登的毛團團。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祂的原形會這麼小又這麼圓,反正抱起來又軟又暖的就是了。
「你們怎麼打起來了?」他還是沒忍住問道。天狗大人低頭看了他一眼,手持續撫摸那顆不斷掙扎的毛球。
「提了不該提的事惹祂生氣了。」
說著的同時狐狸球已經掙脫祂的手撲向一松,一邊嗷嗷嗷一邊往他懷裡鑽。一松也拿這隻小動物沒輒,調整了一個抱起來雙方都舒服的姿勢後學著天狗大人剛剛的方式撫摸牠的背。
「您真是……神靈這麼任性真的沒關係嗎?」
「很可愛,所以沒關係。」
天狗大人的回答讓一松一時語塞。他看著懷裡的九尾狐狸,總覺得有些羨慕。
希望有人能給自己這樣的擁抱。希望自己如果這麼任性也能被包容,而不是被怪罪和辱罵。
不過他也明白這是作為神明的權利。他是個平凡的男孩子,生下來就被教育應該要堅強。作為哥哥他必須足夠優秀,作為長子他必須承擔一切。他沒有哭泣的權利,更不能向誰撒嬌。
冷不防地天狗大人突然向他伸出手,輕輕摸摸他的頭。一松愣愣地看著對方,眼淚就突然奪眶而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眼淚停不下來,他緊緊抱住了懷裡的狐狸,咬緊牙才沒哭出聲音。
「如果有什麼對我們也說不出口的話、去找你母親吧。她能接受你的一切。」
「我……我不想給她添麻煩……
天狗大人沒有回應,又撓撓狐狸的耳朵,然後撕掉了符咒。
接著就被狐狸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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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叫什麼名字?」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守護她。
畫成大紅色的指甲小心翼翼避過她稚嫩的臉蛋。女孩剛被遣手*洗淨的臉頰上還帶著瘀血。她的犬齒很長,長到幾乎露出嘴唇,金色的眼睛有著能夠因應光線收縮的瞳孔。
他輕吻她的額頭,然後將她擁入懷中。
「松林。」
女孩回答。
那一夜他褪去了花魁的偽裝,用保暖的衣物包裹女孩瘦弱的身體,然後帶著她永遠離開了那個城市。
女孩十分安靜卻又聰明。她總是靜靜地看著周遭的事物,彷彿早已看透了凡塵,即使面對變得完全不同的他也未表達出驚恐或怪異。她溫順卻又有著比任何人堅強的心,她能忍受自己遭遇的不幸,但她從未被那些事擊垮。
他很愛這個女孩,一直一直。
就如同那個曾經失去的孩子那般。
他知道自己生下的半妖是個不被人類和妖怪接受的、真正的怪物。但她是上天賜給他最美好的寶物。他恨不起那些傷害她的人,他只恨自己沒有好好保護她。
松林讓他有了能延續那份愛的機會。
她們有著相同的眼睛。
他帶著成長非常緩慢的松林去了好多地方,教會她生存的方式也教會她一些小法術。他們一起學了占卜,從一個小小的流動攤位到接手被戰爭摧殘的破敗神社。他們一點一點重建,一點一點打造了屬於他們自己的家。
有一天,松林問他要不要成為神靈。
「狐狸占卜賺不了什麼錢,而且你的眼睛顏色總有一天會被人當作殲滅的藉口。就像你希望我幸福一樣,我也希望你能平安。」
「我可不想被綁在寺裡。我是自由自在的狐狸。」
松林聽了只是笑笑,沒有再繼續慫恿他。
就如同其他生命那樣,有一天,松林遇見了能夠讓她為之動搖的人。
一個年輕樵夫,一個只有短短幾十年壽命的人類,粗曠的身材卻有一顆很溫暖的心,輕易接受了他的存在。他是祝福的,但他也怕松林受傷。人類的壽命無論對妖怪還是半妖來說都太短了,他們要花很多時間才能撫平傷痛。但是松林的愛就像他一樣義無反顧,而當他們的孩子出生時,他彷彿看見了那個已經死去的孩子。
他要保護松林,也要保護她的子子孫孫。她是他好不容易找回來的,所以她所追求的,他一定也會守護到底。
他成為了神靈,而他們家的後代則以她的名字作為姓氏,神社也以此命名。
松林活了兩百多歲。她是他的第四代子嗣,有著像他毛色那般象牙白的長髮。她總叫他狐狐,她說無論當年他為什麼會和自己的孩子分開,他們的相遇都是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寬恕對他而言或許就是那無窮無盡的絕望之中唯一的光芒。他一輩子都在贖罪,因為那天他放開了女兒的手,親手讓她墜入地獄。
夢醒的時候正好是四點整。一松睜開眼睛只覺得胸口很悶,不久後才發現是那顆毛球窩在他的被子上。他伸手摸了摸,而狐狸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些是你的記憶嗎?」
狐狸點了點頭。
「跟祖先流傳的版本差很多。他們都說你是被追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遇見松林。」
「難道要告訴我的子孫這個祖先曾經化身在花街當花魁嗎?」壓得他快沒辦法呼吸的狐狸終於沒再嗷嗷嗷,但說話的時候嘴也沒張開。
「至少大家都知道我們是你亂搞不小心懷上的。」
「那是意外。」
……對了,你的孩子,那個女孩,她叫什麼名字?」
一松的問話讓狐狸再次陷入沉默。他的目光似乎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但也只有幾秒的時間而已。
「初雪。」牠說,「我生下她的時候外面正好開始下雪。很綿很綿的那種,就像她身上的絨毛一樣……我真的好想她……
所以昨天晚上才會變得這麼暴躁嗎?當然這是到了學校之後他才意識到的事。後來他也沒有追問狐狸大人,而自那天開始狐狸大人就沒再變成人形,而是一直維持著狐狸的模樣。

*遣手:日本花街用語,大約等於鴇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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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場暴風雪過後,二舅舅帶著一松搭上了離鄉的火車。
二舅舅正是為了妻子離開松林家的人,慶典和祭祀活動都不能出席,只有家族聚會的時候才會被邀請回來。他的婚姻也確實不太順利,妻子的個性即使是鄰居也難以忍受。但這不代表他和松林家的關係不好,他還是會找理由帶孩子回來,而這次則是為了帶一松到自己住的城裡參加招生考試,之後再負責將他送到姑婆和其他親戚那邊考別間學校。
臨行前母親還在替一松準備衣物,兩個表弟則對家裡突然出現的狐狸又捏又揉的。一松從不知道原來狐狸大人的原形可以被人看見,但他們所見的是一隻紅棕色的普通狐狸。他沒什麼時間陪他們玩,但還是將幾個被他們相中的小玩具給了他們。
「一松哥哥,這是誰啊?」
比較大的表弟身高正好超過書桌,能看見他桌上擺著的相框。裡面是去年學校活動時拍攝的黑白照片。那時他被學生會的同學聯合陷害,被迫以女裝出席,偏偏他們家除了爺爺又沒幾個正經人,姑婆知道這件事還興高采烈地幫他做了一件非常好看的女巫服裝。他就這麼走進了學校,而顯然是罪魁禍首的カラ松最後也自食惡果,被要求換上了跟他雙胞胎姐姐同款的衣服。而照片裡就是他們的合影,也是唯一一張只有他們兩人的照片。
他一直放在桌上,即使打從上次他哭著離開辦公室之後他們就沒再說過什麼話,他也沒有把相片收起來。
「我跟一個朋友。我們那時候玩瘋了,所以都穿著女生的衣服。」
「那個女巫是哥哥?」
「嗯。」
「哥哥好漂亮喔……如果我是那個男生一定會喜歡你。」
或許吧。那時候因為衣服實在太難穿脫,而且正夏時節還穿這麼多衣服他已經快要中暑了,當天他們除了躲起來親親也沒做什麼別的事。カラ松說如果有機會他還想再看他穿這套衣服,而他則回答沒有下次。
誰知道會一語成讖呢?如果穿個女裝就能把那傢伙騙回自己身邊,那也算值得了。
「說起來一松你生日的時候會在姑婆家對吧?你的生日禮物要先拿還是會來再拿?」
「回來再拿,謝謝。」一松的思緒很快被母親拉了回來。她正跪坐在衣櫃前幫他把禦寒衣物往行李包塞,順手又拿出一條絳紫色圍巾塞進去。
一松本想制止,但他頓了一下,最終選擇沉默。他還沒打算解釋什麼給母親知道,那條顏色罕見的圍巾是カラ松去年送的生日禮物。他完全不想思考這個富二代究竟是從哪裡弄來這無論料子還是顏色肯定都價格不菲的東西。
去年他戴了一整個冬天,直到春天要收起來的時候還有些依依不捨。但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他雖然能看著桌上的照片,卻一點也不想戴著那人送的東西去學校。他不想被對方看見自己仍然無法對這段已經傷痕累累的感情釋懷。
兩個男孩很快又追著狐狸出去了。一松上前去幫忙母親整理,卻不知道母親什麼時候突然停下動作,靜靜地看著他。
……怎麼了嗎?」
「突然覺得時間過得好快,你就快要十八歲了。」
一松愣了愣,接著想起明天就是父親的忌日。
「對不起……我忘記準備爸爸的供品了……
「咦?沒關係啊,我知道你最近很累。我已經準備好了,你不用道歉。」
母親的語調很是輕鬆,卻讓一松更加無地自容。他連這麼重要都會忘記,搞不好就如他當時對カラ松所說的,除了念書,他什麼都做不好。
他甚至不知道接下來連續幾所學校的入學考試會不會證明他什麼都做不到。
「對不起……祭祀的事明明應該要……
「沒事的喔,不要把錯都怪在自己身上。」母親的語氣依舊溫柔,「你最近好像有很多心事。等考完之後好好跟媽媽說,好嗎?」
……我只是……
「對了,我昨晚夢到爸爸了喔。趁這個機會來跟你說說爸爸的事好了!」
如果要說在所有認識的親戚裡誰的個性最像狐狸大人,那個人絕對就是他母親。她看起來總是很無憂無慮,抱怨的事轉眼就會忘記。有點小任性,但人非常溫柔。一松拒絕不了她,於是也放下手裡的衣服與母親對坐。
「要從哪裡說起好呢……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嗎?」
一松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從人生的最後開始講,她的思路總是讓人捉摸不清。
「病死的?」
「從秋季祭祀之後一直高燒不退。說病死也沒錯呢。」母親笑著說,「我很慶幸你的體質沒有像他那麼嚴重。」
……體質?」
「是啊,跟神靈很親近的體質。」
……等等,我能看見神靈不是因為狐狸大人的關係嗎?」
這次輪到母親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原來沒有人告訴過你嗎……
「告訴我什麼事?」
「就像我們是妖怪的孩子,爸爸是某個神祇的後代喔。不是神靈,是真正的神。你的體質是遺傳爸爸,不是我們松林家。」
一松感覺自己當作常識的認知被母親的一句話瓦解。他根本不知道作何反應,就只能傻傻地看著母親。
「我是……神跟妖怪的後代?」
「是的,不過血緣已經很遠了,所以除了能夠接觸神靈也沒有其他半神的能力。就像媽媽我也只有偶爾能夢到狐狸大人。我們其實就只是一些祖先很特別的平凡人而已。」
確實冷靜下來想想,遺傳究竟來自哪一方似乎也沒什麼區別。作為神祇後裔的父親最終還是因凡人的肉體承受不了周圍的神靈而早逝,而他自幼就能與這些別人看不見的神靈打交道,他的人生不會因為突然知道了過去早就發生的事而改變。
……爸爸他,是怎樣的人?」或許是爺爺和天狗大人代替了父親在他心中的地位,這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問這個問題。而母親看起來似乎也很樂意告訴他關於父親的事,很快就給出了簡潔有力的答案。
「大帥哥。媽媽一眼就喜歡上了呢。」
根據自己的外表,一松對此抱持肯定的態度。
「妳要分享你們的羅曼史嗎?」
「沒有。那傢伙除了帥就是一根木頭,硬梆梆的什麼浪漫都不懂,我追了好久都不為所動,直到我跟他說喜歡他他才恍然大悟。」
……是喔。」
「他是個旅行的僧人。人長得很高。個性的話……就是個傻子,很好騙,但也很溫柔很有責任心……老實說當時我利用這點設計他,但告訴他我有了他的孩子之後,他完全沒有猶豫就留下來了。」
一松已經不想知道自己到底該為再怎麼單純的女人都能為愛情用盡心機而震驚還是為這幾乎是恐怖故事的劇情感到驚恐。要是那個人不留下來怎麼辦?雖然他們家祖先本來就是因為狐狸大人亂搞才生下來的,但作為神社女巫卻未婚懷孕怎麼想都會引人詬病吧?
但仔細想想如果他有生育能力的話,或許他也會這麼做。
但正因為他沒有,所以最後カラ松沒有追上來。
「妳……沒有想過……要是他不認帳的話……
「當然想過啊。但如果他不相信的話,至少我還有你不是嗎?」
一松低下了頭。他不知道有自己能有什麼用。他什麼都做不好,松林家的人總是能無條件地愛著自己的孩子,可離開松林家之後,誰也不會愛他。
「未婚懷孕的話會被所有人唾棄的……
「爺爺奶奶跟其他人也都這樣罵我呢,但懷上你之後,有一段時間我能看見狐狸大人喔。」她的語氣很輕盈,就像在敘述一件……很快樂的事。「這足夠讓他相信這個孩子是他的。狐狸大人也拼命幫我加油呢。」
「但……
「但我卻被困在自己設下的陷阱裡。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是不是我害死了他。」
一松啞然,只能靜靜聽下去。
「他過世前一直告訴我不是我的錯,說如果他沒挺過去的話一定要保護好我們的孩子……那時候我很茫然,我才十七歲而已,在祭祀前還會想他到底是因為愛還是責任心才決定留下。他高燒的那一個多月裡我天天躲在被子裡哭,最後那晚,他唯一一次說他也愛著我,以及我們即將出世的孩子。」
他說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很抱歉妻子分娩時無法陪伴在她身邊。他希望自己下葬前能擁抱他們的孩子,他希望親口告訴孩子即使沒有父親,他也是在期盼之中誕生的。
「無論你長大之後是什麼樣子,只要無愧於天地,他都以你為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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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試之後將近一個月一松生了一場大病,過年的慶典和家族聚餐都是在被窩裡度過,反覆發燒醒醒睡睡。學校那邊本來就因為入學考試請了兩週的假,最後還是媽媽和弟弟一起到學校幫他把置物櫃的東西拿回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早就把風紀委員的事打點好了,不然這時候學生會肯定會亂成一團。
母親一開始還很擔心,但還是沒忍住開玩笑說他肯定是因為考完試突然放鬆了才會這樣。她的個性似乎很難嚴肅起來,一松早就習慣了。就像他回家之後問母親為什麼要改嫁,她的回答竟然是:「因為一松小時候實在太可愛了好想再生一個,所以有人追求的時候就沒頭沒腦的答應了呢。」
狐狸大人似乎沒有變回人形的打算,每天就用毛團團的模樣跟在他腳邊。一松拿祂這副模樣沒輒,後來都會抱著祂。家人似乎都知道那隻狐狸的來歷,動不動就拿東西給祂吃,也沒有人打算趕祂出去。
某個燒得有點糊涂的夜裡,他告訴了母親關於カラ松的事,還有那天在神壇發生的惡夢。意料之外卻又是那麼合情合理地,母親輕易接受了他有男朋友的事。他努力壓抑的眼淚最後還是在她的擁抱中宣泄而出。
「沒事的,感情總是會有受傷的時候。讓你一個人難過這麼久真的辛苦了。弟弟那邊我會幫你想辦法給個解釋,你不用擔心。」
「嗯……
「不過那個男孩子也有點過分了,狐狸大人沒要你離他遠一點嗎?」
「祂只說要分開一陣子比較好……但我沒有聽祂的話……
「這樣啊……所以狐狸大人不會覺得你們不適合對方。」
「祂沒有明講……我不想再給祂添麻煩……我搞砸的事已經夠多了……
母親抱著最後痛哭失聲的他,沉默著直到他慢慢冷靜下來。她並不擅長安慰別人,但總能給人很溫暖的感覺。許久許久之後她才開口說道:「就算是大人也會有徬徨無助的時候呢,所以才會需要神靈傾聽我們的煩惱。」
「嗯……
「狐狸大人愛著我們勝過於其他人,所以如果你為了不讓祂擔心而不告訴祂的話,祂肯定會因為無法幫助自己的孩子而更難過的。」
「嗯……
「怎麼說呢……我覺得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我的意思是,我們家族雖然很大,但是很自由。就像我雖然不是第一個孩子也能因為大哥不想接收神社而成為家主。你也一樣,不用把責任全部攬在自己身上。你對我、對我們整個家族來說就只是一個孩子,但也正因為你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希望你能以自己的方式或活著。神子不一定要成為下一代家主,神子只是狐狸大人的代言人而已。哥哥也不一定要成為榜樣,你看你大舅舅,作為長子學生時代也是到處打架鬧事,天天被你爺爺奶奶曾祖母追著揍。其實就算你看不見神靈、書念得不好、不會跳祭祀舞、沒辦法成為最好的哥哥,你也還是我們家一松。」
當下他無法做出什麼回應,抱著已經比自己嬌小的母親吸鼻子,沒多久又昏睡過去。再次醒來時母親的話語已經變得很模糊,他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跟她談過。不過很快他便知道那是真的了,因為隔天她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開始問起他跟カラ松的事。
「你們怎麼認識的?誰先告白的?下課說要念書是不是都偷偷跑去約會?對不起雖然你很難過但媽媽好想知道細節喔……
後來天狗大人才告訴他母親房間裡藏了一堆跟幾個閨蜜一起寫的男同志小說,當年因為懷上他而看得見兩位家神、並且知道祂們真的是一對戀人的時候還毫不避諱直接在腦子裡模擬祂們倆的房事。一次兩次就算了,重點還是每天,發呆的時候腦子裡也全都是類似的東西。
……她不會也在意淫我吧。」
「她的理智壓住了她的獸慾。至少親兒子被人做什麼她目前還沒辦法順利想像出來。」天狗大人扶著額頭,聲音感覺似乎有點麻木。
也難怪當時祂會要他跟母親談談。她根本不排斥男孩子跟同性談戀愛這種事,或者說,這種禁忌之戀反而讓她喜歡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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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典禮選在開學後的一個月。在這之前報考的學校已經陸續寄來結果。似乎不出意外地,一松錄取了好幾間學校。母親和爺爺為此替他舉辦了慶祝宴,雖然還稱不上家族聚餐,但還是有好幾個親戚前來祝賀。一松嘴巴上說還沒決定要哪一間學校,不過基於各方面的考量他大概都會選那間位於首都的醫學系。
他想逃離這裡,雖然很對不起家人,但他已經不想繼續神子的工作,更不想待在有カラ松的地方。
沒了學生會和風紀委員的工作之後,分屬不同班級的他們更難私下見面。即使不小心碰到了一松也會盡可能繞路,真的繞不開就會把口罩拉高或假裝咳嗽,死活不想跟對方說上話。他已經不知道怎麼跟這個人相處了,往日的一切對他而言只剩下不堪的記憶,他知道他們曾經快樂過,但他想不起他們之間的對話,只記得カラ松扯著他的頭髮罵他是不知廉恥的婊子。
痛苦在開學之後又重新爬回身上。一松發現心裡的傷或許只是被遮起來而已,實際上根本沒有癒合。他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當時的事是場意外,但他至少能說那並不完全是他的錯。只不過這種話也不可能告訴カラ松,他不相信對方還能聽進什麼解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這個人越遠越好,直到雙方都忘了這段荒謬的感情,直到カラ松找到另一個能夠填補傷痛的人。
而他會繼續遮住自己的傷,或許有一天它會癒合,或許它會潰爛腐敗,直到將他完全吞噬。
然而就在畢業典禮前一天,カラ松意外聽見了他告訴現任風紀委員長自己決定要去哪一所大學念書。那個總是出人意料的傢伙走了過來抓住他的領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別人面前露出只有他見過的表情。
「之前的事就算了,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沒告訴我?你到底想逃避到什麼程度?」
憤怒又帶著受傷,就像那天在辦公室強暴他的時候一樣。
但一松已經能不為所動。他看著カラ松,兩人的身高就像他們之間的關係,不管怎麼長始終持平。他已經對カラ松將所有過錯推給別人的個性感到厭煩,用力拍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反問道:「我們早就沒關係了,為什麼要告訴你?」
回應他的是一記響亮的巴掌。不同於以往的,即使有口罩的阻隔還是能感受到那火辣辣的疼痛。他知道カラ松為什麼生氣,但他不懂對方有什麼資格打他。
「你是什麼意思?我有對不起你嗎?你除了逃避問題之外到底還會做什麼?像你這種人……
那一刻一松的理智像是突然斷了線。他舉起拳頭就往對方臉上招呼過去,接著在カラ松捂著臉倒退幾步之後衝上去抓住領口又是一拳。
「松林!」
旁人攔不住他。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生氣。明明過了明天他們可能就永遠不會相見,明明只要無視對方的言行、或許他們十年二十年之後再見面就能像普通朋友那樣自然,可他幾個月來壓抑的委屈、痛苦和絕望就像因為那一巴掌完全爆發。カラ松這種文弱書生面對他根本沒有還手的能力,整個人被他壓在地上揍。內川本來也想來拉他,結果被他一個過肩摔狠狠甩在地上。他像隻失去理智的野獸,只想著要搗毀眼前的人,直到對方再也說不出傷害他的話。
最後好像是幾個人一起過來拉開他的。他掙扎著,用盡力氣朝カラ松嘶吼道:「我沒有做錯什麼!你不喜歡我就離我遠一點!永遠不要跟我說話!我真的受夠你了!」
被其他人扶起來的カラ松瞠大了眼,彷彿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那一刻他也明白對方永遠不可能原諒他了,他並不是真的討厭這個人,但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容忍這一切。
「一…………
「夠了。我不想再聽你講那種話。但你可以現在講給在場所有人聽,告訴他們我在你眼裡是怎樣的人。我說過我不在意。」
カラ松閉上了嘴,與他對視幾秒之後竟然別開了視線。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接著突然清醒過來。
他做了跟繼父一樣的事,用暴力傷害他所喜歡的人。
「抱歉。畢業之後我不會繼續出現在你面前了。醫藥費會賠給你的。」
他轉過身,裝作沒聽見對方喊自己的聲音快步離開。他突然想到或許如果當年母親沒有懷上自己的話父親也不會留在神社,或許害死父親的其實是自己才對。
要是沒出生的話就好了。
可是事情已經無法改變,就像即使知道了父親的血緣,他的日子還是跟以前一樣,他的愛情仍然沒有因此受到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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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畢業生代表的カラ松頂著滿臉傷痕上了台,典禮結束後他們的家人都被叫去老師的辦公室。在這種情況下見對方的家長一松也覺得很可悲,他完全沒想過要怎麼面對,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個問題,他們兩個都是男孩子,彼此再怎麼喜歡也不可能真的走到那一步。
「畢竟兩個都是相當優秀又有前途的孩子,做老師的於公於私都不希望你們誰受懲罰,所以如果雙方家長願意原諒對方的話,這件事學校也可以不予追究。」
自由奔放的松林家少數的家規,其中一條就是不能說謊,不能傷人。雖然也有除非被傷害的前提,但那是指出於生命受到威脅的自我防衛。他已經因為打人的事在神壇前面跪了一整晚,爺爺也不斷向對方道歉。カラ松的臉看起來也確實蠻慘的,眼角和臉都有挫傷和瘀血,不過看起來沒有傷到軟組織,應該很快就能康復了。
一松不太習慣如此安靜的カラ松。在他身邊的是那個嬌小可愛但凶悍到令人聞風喪膽的雙胞胎姊姊,還有珠寶商父親跟作家母親。他覺得他們全家都像要把他撕成碎片生吞一樣。
「你,口罩拿開。」
一松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反應到對方的父親是在對自己說話。他有點抗拒地皺起眉頭,但最後還是乖乖拉開口罩露出了紅腫的臉頰,以及淺淺露出嘴唇的犬齒。
カラ松看見似乎也是一愣。其實如果他們最後一次在辦公室吵架的時候對方追上來親吻他的話就能發現這件事,但那天沒有,之後也沒有。在被狐狸大人附身的隔天他原本的犬齒就掉了,幾天之內長出了不似人類的尖牙。但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這只是讓他變得更不像一般人類而已。
他一直想隱瞞這些會讓カラ松不舒服的事,會讓別人認為他不正常的事,但也有期待過カラ松自己發現之後能夠接納他。但カラ松一次也沒有。他死心了,只求對方家長不要太刁難。他知道自己家的勢力並不足以對抗一個超級有錢人。
「所以,是誰先動手的?」
「是我。」カラ松道,「他的臉是我打的。」
「那你怎麼沒被打死啊?」旁邊的雙胞胎姊姊忍不住開起嘲諷,但馬上就被母親喝止。
「先動手的就是不對,是我們失禮了。還請松林家原諒。」
「但是你們家孩子被打得好嚴重……抱歉我家一松從小就有練習劍道之類的,結果竟然用在這種不正當的地方……還是讓我們負責他的醫藥費吧。」
「他自己先動手的,結果還被打成這樣就是他活該。高中畢業就是成年人了,也該對自己的愚蠢負責。」
松野家的父親說話確實重了點,但一松卻在カラ松的表情裡讀出了「拜託你原諒我」的訊息。他拉起口罩不再看對方,他不知道對方是得不到原諒就會被他爸打成鑽石出售還是怎樣,他完全不想再浪費心思猜測。
他們已經結束了,不管カラ松有沒有自覺,對他而言再討論原諒或不原諒都只剩下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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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他們就此分開。畢業之後一松幾乎沒離開神社,住在首度的小阿姨早已幫他打理好住房的事。他每天仍然過著早睡早起的生活,最多就是到書店買書回來看。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他們神社來了個意外的訪客。
カラ松的雙胞胎姊姊,一香。
扣掉畢業典禮,在這之前一松只見過一香一次,就是那次被迫女裝上陣的時候,她非常愉快地表示一定要跟弟弟合影紀念,一松和カラ松的照片也是她請攝影師拍的。一松對這個女孩的印象大概就跟姑婆一樣,是能夠無視傳統盡情做自己的人。但要說他們雙胞胎的關係,他記得カラ松曾經說過:「要是誰欺負她,我一定要第一個去看看是哪個傢伙有哪個能耐讓這隻母野豬吃虧。」
他們似乎永遠都在找對方麻煩,總是在等著看對方吃癟。所以今天她來找自己一松完全摸不著頭緒。
「那個,要去裡面坐坐嗎?」
樓梯的盡頭,廣場邊緣的鳥居下,他低頭看著這個身高大概沒有到一百五的女孩,她的臉蛋就像個十二、三歲少女,完全看不出跟自己同齡。
「不用,在這邊講就好。進去的話會惹人閒話。」一香說著將手上的一只深褐色小木盒交給他。一松並沒有馬上接下來,皺起眉頭反問:「這是?」
「我弟弟要我交給你的。好像是之前一直沒能交給你的生日禮物吧。」
「這種東西他應該自己送才對。」一松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他來過,來了三次,每次上山就會起大霧,第三次是我跟他一起來的,一條路走了兩個多小時還到不了神社,結果回頭半個小時就到山腳下了。所以最後他才求我順道帶過來。」
……順道。」
「是的,我未婚夫住在附近。」
一松的心裡浮出了一股說不出的微妙感覺,畢竟這座小山頭除了神社以外只有一戶人家。不過他馬上決定先把別人的事放在一邊,將注意力放在還沒接下來的盒子。
……我不想收他的東西。抱歉讓妳多跑這一趟。」
「我想也是,讓人送來實在太沒誠意了。」一香也沒生氣,滿不在乎地將盒子收回去。
……我以為你們感情不好。」
「是很差沒錯。他大概是走投無路了才叫我幫忙。」
這句話多少讓一松有點心軟。但他完全不覺得讓一香幫忙送禮是什麼好方法。這不是誠意的問題,先不提他們兩個在這裡談話會不會像一香說的惹人閒話,光是一香這個人他就無法斷定是敵是友。他們姊弟倆什麼事都能吵到打起來,而且不要看這女孩個頭小,力氣可是大到能輕易扛起一個成年男人。他不知道カラ松到底哪根筋不對才會讓她送東西過來,更不相信這座小山頭是能起什麼大霧他們神社還不知道。
「所以,妳知道我們的事了。」
「其實以前就有猜到了,不過你們上次打完架之後我因為一點事被他抓到把柄了,只好幫他做點事當封口費。」一香眨眨眼睛,話鋒一轉又問道:「所以你到底喜歡那個白癡哪一點?」
「不知道。很自然的就喜歡上了。」
「是喔。眼光真差。」
一松忍不住笑了出來。
「現在想想也這麼覺得。」
「我問你,你那天揍他是不是因為他說了什麼不好的話惹你生氣了?」
一松頓了頓,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過來問她:「妳知道多少事?」
「我知道你們高一就開始交往了,他說因為去年秋天發生了讓他很難過的事,每次提到那件事他就會忍不住對你發飆。然後那天他只是氣你沒告訴他要去外地念書的事,沒想到就被揍了。但這傢伙講話會避開自己錯誤的部分,只說對自己有利的事,而且很愛增加減少一些情結,所以我想跟你確認。」她頓了頓,「我直白一點問,讓他難過的事該不會是抓到你跟別人在一起吧?」
他討厭女性的直覺,太可怕了,精準到讓他窒息。
「差不多意思。但那是……意外。我從來沒有背叛他的意思。」
「但他聽不進去對吧。還把錯怪到你身上。」
「嗯……雖然確實是……
「你說那是意外,那當時你有出於自己的意願做出背叛他的事嗎?」
一松愣了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
「沒有。我發誓沒有。」
「那你就沒有錯。是那個白癡的錯。」
一香的話對他來說就像救贖的光芒。他看著這個女孩,感覺不再是那個魯莽又暴躁的潑婦。她冷靜而且聰明,和カラ松幾乎是完全對比的存在。
「作為他的家人,我代替他向你道歉。理論上我應該勸你離開這個混蛋,最好讓他傷心一輩子。但作為他的姊姊……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一下。」
……你們感情真的很差嗎?」
「很差啊。我希望你考慮一下買兇刺殺這個大智障。我不用猜就知道他生氣的時候會對你說什麼話。那種人渣最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一松又一次被逗笑了。他舔了舔最近才完全長好的尖牙,扯著嘴角說道:「我接受來自妳的道歉,但對他……很抱歉我沒辦法透過第三人給予回應。買兇的事我會考慮一下的。」
「最好能偽裝成意外死亡。」
「好、好……不過妳也是擔心他吧?」
一香嘟起了嘴,思索半晌之後搖搖頭。「也不是擔心,就是聽他每天唉唉叫很煩而已。」她頓了頓,然後又說:「欸欸你知道他為什麼喜歡你嗎?」
「他說因為聲音好聽。」
「才不是呢!我們剛搬來的時候河內鎮正好在舉辦秋季祭祀,那時候因為覺得好玩就跑來神社圍觀。結果正好看到你在跳祭祀舞,他說面紗掀起來你們對上視線的一瞬間他就喜歡上了。」
……蛤?」
「雖然很浪漫啦,但從那傢伙嘴裡說出來就跟狗屎一樣。」
「等等、你們剛搬來是指,國中升高中那年?」
「對啊。他說他是為了讓你看到他才當學生會長。超噁心的這個人。」
一香的「噁心」是赤裸裸的貶義詞,連表情看起來都非常厭惡。但一松的腦子一時之間卻卡住了。一香說的是他們還沒正式認識對方的時候。雖然為了他當學生會長這種事實在太牽強完全就是那傢伙臨時想到亂掰出來的鬼話,但前面那個以他對カラ松的了解聽起來並非不可能。
他們第一次真正認識的時候是在學生會,他們分別是兩個班的代表,カラ松自願參選學生會長,而一松則是被其他人起鬨拱上去的。那時候カラ松看到他要跟自己同台競爭看起來就特別興奮,但那句久仰在他的理解只不過是對作為神子的他略有所聞,畢竟松林這個姓氏報出來整個河內鎮幾乎都知道就是神社的孩子。而在當選會長沒多久之後,カラ松就向他告白了。
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又有人從樓梯下走了上來。一松以為是來參拜的人,卻聽見對方用熟悉的聲音喊了自己的名字。
是的,就是空松,才一個冬天沒見對方就跟筍子一樣長得比他還要高,看起來也比以往結實許多,不再像以往那般唯唯諾諾。一松傻愣愣地打了招呼,毫無意外地被告知了對方跟眼前的女孩就是傳說中論及婚嫁的戀愛對象。
……祝福你們。」
一松只能努力陪著笑臉。他敢肯定一香絕對不知道自己未婚夫的初體驗對象就是他本人,而空松也肯定不知道自己未婚妻的弟弟就是那個奇怪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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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カラ松仍然沒有來找他。
離開河內鎮之前爺爺又辦了個送別會,又哭又笑地叮嚀一大堆事。親戚說母親的三個手足當年要離家時爺爺也是這樣,大家早就習慣了。
那幾天天狗大人似乎出遠門了,狐狸大人仍然是隻小狐狸的模樣。出發前一晚爺爺又喝醉了,嚷嚷著要一松離開前再做一次狐狸占卜。一松也是很為難,畢竟狐狸占卜有很麻煩的儀式,更別說他是能直面神靈的人,對於一個已經不想給神靈惹麻煩的人來說,他實在不想要做這種無謂的事。
然而狐狸大人卻說了,離開之前做一次吧。
他們準備了最簡單的儀式,兩支白蠟燭,作為供品的一盤豆皮,一張宣紙,毛筆必須繫上清音鈴和手綁在一起,最後以面紗遮蔽視線,一個人跪坐在神壇前的矮供桌上,清空雜念,將請神的口訣唸三遍。
「敝人松林一松,松林家第十代子孫,恭請狐狸大人來壇。」
如果是看不見神靈的人,請到神的時候立於紙上的筆會顫抖並開始旋轉畫圈,跟筆仙的步驟差不多。但他是能感受到神靈存在的人,溫暖的手握住了他,不曾聽過的聲線像溪水一般清澈。
「想問什麼呢。」
那一刻一松的腦子突然炸開了鍋。他可完全沒想到要問什麼,更別說他無法確定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家狐狸大人。雖說在神壇面前不太可能請到別的狐狸,不然肯定會被他們家的趕走。但這個聲音還有手上的觸感,以及透過面紗看到的模糊身影分明是個女性才對。他突然什麼也說不出口,直到那個溫柔的聲音又問了第二次:「松林家的孩子,你想知道什麼?」
……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你的思緒很亂喔,這樣我沒辦法回答。」
一松聞言有些羞愧地垂下頭。他開始深呼吸,慢慢穩定自己的情緒。不管今天請來的是誰,這個儀式都不可能請到鬼神,而他也感受不到那種東西的存在。他閉上眼,腦中最後只剩下カラ松的身影。
「該拿他怎麼辦嗎?」
……是。」
「感情的問題很困難呢……要不要離開前好好跟他談談呢?先別急著否定我,問問你的心。你希望該怎麼做呢?」
不想就這樣結束。雖然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了,他也不可能臨時改變主意留下,但他還是喜歡著、還是不甘心這段感情就這樣消失。
手上的觸感消失了。一松睜開眼,宣紙上只要一張兒童畫風的烏龜。
他現在倒是非常確信面前的女人就是他們家狐狸大人了。
「您占卜給人畫烏龜不怕被客人打死嗎?」
「因為是一一你嘛。」聲音還是那個聲音,語調卻像個頑皮的孩子。一松也懶得唸離壇口訣了,取下毛筆和面紗直接與面前的女人對視。
那是個花魁裝扮的漂亮女性,大開的和服領口幾乎與肩角平貼,酥胸在飾品下若隱若現。一松看過美人,但還沒看過眼前這種連眨眼都美得讓人屏息的女子。他愣愣地看著,直到對方在他眼前揮揮手,九條象牙白的尾巴在她身後如蓮花般綻放。
「你還好嗎?」
……為什麼要變成這樣啊……
「想看裡面嗎?我不介意喔?」
狐狸大人說著就要拉開領口,不過馬上被門外一聲乾咳制止。祂撇了撇嘴,向旁邊的木質地板一躺露出大半截光滑白皙的大腿。
接下來調情的話語和魅惑的動作一松根本沒眼繼續欣賞。他收拾了東西趕緊逃出去,而門外的天狗大人似乎也很無奈,隨後便接替他的位子去伺候那隻大狐狸了。
出來的時候爛醉的爺爺已經被其他人帶回房間。一松也回房檢查了行李和入學通知。他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會不會不捨,但他知道或許很快他就會思念這個待了十八年的家。
當晚天狗大人暫時逃離了狐狸大人的魔爪來到他房間,將一把桃木短刀交給他。一松不明白他出遠門到外地讀書幹嘛還要帶一把刀,天狗大人卻說這是祂特別向天狗族長老求來的。
「這個可以避邪,碰到不乾淨的東西就用這個砍。真的遇到砍不斷的東西就趕快回來讓我們幫你。」祂接著又說:「我已經跟那邊的神靈打過招呼了,報上松林的姓氏祂們都會幫忙,或是派神使來通知我們。在外面不要太逞強,有什麼事一定要跟我們說。」
一松看著天狗大人,慎重地點了點頭。
「謝謝。真的,非常感謝你們的照顧。」
「有空的話記得回來。狐狸很喜歡你,你不在的話他會很寂寞。」
樓上傳來了反駁的聲音,但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無視。
「你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想問我。」天狗大人一語道破他的心思。一松看著他的面具,十幾年來糾結的問題終於在這一刻說出口了。
「我可以……看您的真面目嗎?」
「可以。但別迷上我了。」
樓上傳來大笑,而他們依然選擇忽略。一松巍巍地伸手將天狗大人的面具向上拉開,在見到那張臉時立刻明白了對方為什麼會說這種話。
……超像的……
「嗯。你懂狐狸為什麼不討厭他了吧。」
「完全能懂……
「所以別愛上我啊。我會被殺掉的。」
一松笑了出來,將面具重新拉回天狗大人的臉上,頓了半秒之後還是做出這輩子最大膽的舉動——緊緊擁抱面前這個從小守護著他的神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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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站告別了送行的家人,囑咐弟弟要代替自己好好保護媽媽之後一松便拖著行李到自己的位子。然而坐在自己對面的是一個抱著嬰兒的女性,孩子尖銳的哭聲令他感覺耳朵發疼,但看著對方哄得也很疲憊又不忍心責怪,索性在車子開動後獨自到最末端的車廂外看風景。
火車很快便駛出城鎮,開進兩旁都是稻田的郊區。剛插下秧苗的田地看起來還很稀疏,偶爾有幾隻綁著紅領巾的狐狸神使在田埂巡視。
冷風刮得他忍不住將臉埋進絳紫色的圍巾裡。他終於還是離開了這個地方,離開了自己出生長大的家鄉,以及那個——
「不好意思,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
……你為什麼這麼陰魂不散!」
一松是真的被嚇到差點尖叫出聲。他的語氣完全失去冷靜,瞠大的眼睛緊盯莫名其妙出現在火車上的カラ松。
後者手上拿著一堆東西,難得整到他還沒嬉皮笑臉的。本來似乎要拿什麼給他看,但車尾的風實在有點大,再加上火車運行的聲音實在吵得要命,最後還是問道:「要進去裡面講嗎?」
「你是坐包廂吧?我可沒資格進去。」
カラ松乾笑兩聲,又問:「那、到你座位那邊?」
一松看了他半晌,雖然實在很不想再跟這個人扯上關係,但畢竟路途還很遠,而且一想到對座的嬰兒哭聲他就腦袋發疼,終究還是妥協先去對方的包廂。
不得不說花得起錢待遇就是不一樣,カラ松的包廂不僅有高級沙發座椅,甚至還有床和梳妝台,感覺就像旅館小房間一樣,一松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住不起這種地方。
カラ松讓他坐在沙發上,想喝什麼的話就寫在旁邊的紙條上放在門口的小信箱,等等乘務員看到就會送過來。一松只覺得這跟自己所處的世界真的完全不一樣,比嬰兒還讓他頭痛。
「所以,你為什麼也上來了?長話短說,要是跟蹤的話下一站我就叫警察把你送回去。」
「我是有正當理由的!」カラ松連忙掏出袖子裡藏著的白紙遞給他看。一松只瞥了一眼差點就要暈過去,那是跟他同一所學校法學院的入學通知書,錄取的人寫著「松野カラ松」幾個大字。
他就應該讓這傢伙在車尾掏出來然後被風吹走!
「你是怎麼……好,好,媽的你家有錢能讓你走後門。」
「我第一次聽你講粗話。」カラ松在他對面坐下,那個笑容仍該死的讓他心動。
「不知道是拜誰所賜。」一松把通知書遞還給對方,然後撐著自己的額頭用力按壓太陽穴。
「我是考進去的,我爸只是幫我弄出額外的名額跟考試機會。但我……我真的沒你那麼厲害。明明狀況很差還能考上醫學院。」
「也不知道是拜誰所賜呢。」一松咬牙切齒地又復頌一遍。但カラ松看起來並不想理會他的抱怨,接著又掏出兩大疊用細繩綁起的信件。
「這些是這段時間我寫給你的信第一封是……是從那次……強暴你的那天寫的……
直到這一刻一松才突然意識到對方的行為確實就是如此。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兩人在交往的情況這種事都算正常。但真正讓他在意的是カラ松,他沒見過這傢伙結巴的樣子,一次也沒有。カラ松做事總是很從容,即使暴怒也不曾讓他失去伶牙俐齒的能力。但眼前的少年看起來卻比在全校師生面前演講還要緊張,笑容也掛不住,目光又從他身上移開。
「嗯。我不想看。」
「別這樣……我只是想向你道歉而已。」
「是喔。真出乎意料呢。」一松瞇起眼睛,沉聲問了對方曾經問過自己的問題:「為了什麼事道歉?」
「所有事。」
……我那時候這樣回答然後就被你強暴了,你現在是很想要我用同樣的方式對你嗎?」
「不是…………我能說出具體的道歉內容。」カラ松像是深怕自己菊花不保,這次回答得飛快。一松其實也沒生氣,他就是看カラ松這樣手足無措的樣子很有趣而已。至於接不接受道歉,他想等這傢伙表演完再決定。
「說吧。」
……等等如果我又說了難聽的話或是又要對你動粗,你就直接揍我。」
「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講?」
「我講!就是……首先是打你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那天我真的……我知道我們已經沒辦法像以前那樣,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分手了……所以你沒告訴我要去哪裡念書卻告訴別人……我就很生氣……
「好,吃醋了。下一個?」
「關於我強暴你還有強迫你幫我口交的事,包括那時候強迫你弟弟上你。非常抱歉,我不該逼你們做這種事,更不該把你弄傷。我只要脾氣上來就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行為。我保證會改的。」
一松翻了個白眼。家暴的男人最常講的就是這句話了。包括他繼父。
「下一個。」
「關於……我每次提到那天的事就會生氣。」カラ松低下頭,最後把手撐在他們之間的矮桌上將額頭磕在上面。「這是、最嚴重的一件事。我必須為此對你鄭重地道歉。」
「能告訴我你生氣的理由嗎?」
一松知道カラ松的個性,他總會在冷靜下來之後分析自己為什麼會暴怒、為什麼會難過。他相信這件事對方早有答案,卻總是沒辦法冷靜下來好好告訴他。
果不其然,カラ松在短暫的沉默後開口回答:「因為我其實知道一松當時並不是自願跟空松做的。我知道那時候你在推他,跟我的時候卻是抱著我……可是一松你卻一直把錯怪罪在自己身上,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就好像……真的跟他有什麼背叛我的事實一樣……這讓我很痛苦……想不計代價把你據為己有……每次對你動粗之後我都很後悔,但老是沒辦法好好講清楚,想寫信給你但最後還是重複不斷犯相同的錯……這也是……信為什麼會這麼多……
「所以這些不是你花兩個晚上寫的?你寫字很快。」
「才不是!你可以打開看看!裡面都是我對你的愛意和歉意……」カラ松頓了頓,然後又從不旁邊拿出上次一香沒成功交給他的小盒子。「這是……生日禮物。當時我要上山給你,但……
「每次都會起霧,就像神靈不讓你進去一樣。」
……對。一香也應該也解釋過了。」
話到此處兩個人都安靜下來。一松看著似乎已經詞窮的カラ松,這個總是能滔滔不絕的人就在他眼前擺出小狗準備受罰時的表情。他眯起眼睛,卻不想カラ松突然天外飛來一筆:「一松你能不能把口罩拿下來……我覺得看不到你的表情很可怕……
……就算變得越來越不像人類了?」
……我講實話你不要生氣。」
「你再繼續講廢話我就要回去了。」
「我覺得虎牙超性感的啊!而且你是不是因為突然換牙不習慣會一直舔?超性感的!超喜歡!拜託讓我多看兩眼!」
一松無言了幾秒。還沒吵架的時候這傢伙三不五時就會告白一下,但這種話就是怎麼聽怎麼羞恥。不過他也覺得戴著口罩談事情確實有失禮貌,掙扎了一下也就不計較這傢伙怎麼會發現連他自己都沒有自覺的習慣,伸手把口罩摘下。
「你說我一直逃避是什麼意思?」他盡量讓聲音保持冷漠,即使他真的覺得現在的カラ松簡直不能再更可愛了。而這果然讓對方顯得更緊張,咬了咬下嘴唇才回答:「我覺得一松是利用責怪自己在逃避跟別人做過的事。」
……你這話真的很沒邏輯。」
「我……我相信你說當下有什麼力量趨使我們失去理智。但一松不想承認跟別人做很舒服,也不想承認當時自己已經快要淪陷,所以想由責怪自己……
「閉嘴。」
……說中了對吧?」
「所以我叫你閉嘴。」一松壓低聲音,即使已經迅速思考過還是憤怒地回道:「就算說中了事實又怎樣?你會原諒我?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不知廉恥的人不是嗎!」
「才不是、在我眼裡一松是最完美的存在!」
「那那天你為什麼不在別人面前說出來!你思考之後再講出口的一半以上都是謊話、我根本不知道該相信你什麼!」
「你要我在全校學生面前跟你告白嗎!我可以!大學我選學生會長的時候一定會用廣播器告訴全校學生我有多喜歡你!」
「重點不在那裡好不好!」
「好!」
「好個屁啊你把我拉過來到底是要講什麼!」
「我超喜歡松林一松!如果提起那天的事會讓我失控、我發誓從此以後不再提那件事!我希望得到松林一松的原諒並且重新回到戀人關係!」
一松一句本來就是戀人關係差點脫口而出。他和カラ松兩個人朝對方吼到氣喘吁吁,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激動到站起來的。他們最終還是同時坐回沙發上,彼此不再看著對方。
「我說真的,這個感情就算了吧。與其讓雙方都這麼痛苦,大不了好好念完大學看以後還有沒有其他機會。」
……我要怎樣才能得到你的原諒?」
「這跟原不原諒沒有關係。謝謝你喜歡我,但是夠了。」
「我對你的愛不是施捨好嗎?你知道你那時候終於反抗……就算很痛我也覺得很開心。至少那時候我們是站在一樣的高度,而不是你故意把自己矮化……
「那都無關好嗎?你到底從哪裡感覺我們還有辦法繼續下去?我連你為什麼喜歡我都不懂。」
「一松還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讓他沉默了。他不能說謊,但要是回答肯定的答案就絕對會被牽著鼻子走。他已經下定決心跟這個人保持距離了,他不想違背自己的決定。
「一松……?」
「你閉嘴五分鐘。我現在有點亂。」
他從沙發上重新坐正,手放在膝蓋閉上眼睛,迅速撫平暴躁的情緒和紊亂的思路。靜下來之後彷彿也聽不見火車的聲音,只剩下一片空白。
那種空白並非什麼也想不到,而是一種讓自己回到原點的方式。天狗大人從他很小的時候開始就一直訓練他這種快速入定的心法,大部分都用在念書和考試的時候,可以有效降低情緒對學習和思考的影響。
他在這一片空白之間,第一個想起的是拿溫柔的女聲告訴他:「問問你的心。你希望該怎麼做呢?」
他還是喜歡,要不是因為被對方氣到鬧彆扭,他希望カラ松能成為自己的終生伴侶。如果現在拒絕了未來肯定會後悔,但他不知道還該不該相信對方。
代價是他已經脆弱不堪的信任,以及傷痕累累的心。但是這傢伙已經追來了,抱著如果被家人發現的話可能會永遠回不了家的覺悟來找他。如果他願意接受,是不是真的能擁有他所期望的未來呢?
……再給你一次把重點總結的機會。」
「我,松野カラ松,發誓不再提當時發生的事。我誠心向松林一松表達歉意,並鄭重請求再一次交往。我真的好喜歡你。」
カラ松方才似乎也整理了自己的情緒,這次說話的聲音和語調都與方才不同。一松睜開眼的時候對方正認真地看著自己,還是那他喜歡的眉眼,還是那讓他心動的聲音。
他跨過矮桌主動吻了上去。而カラ松也立刻緊緊抱住他,一下子就把他壓在了沙發上。
「你那個牙齒、有打算磨一下嗎?超尖的。」
「沒有想過。」一松看著對方,「這樣下次你再亂來我就能咬斷你的雞雞了。」
「我不會做那種事了!對不起!」
「我暫時不接受你的道歉,看你之後的表現再決定。」
カラ松聽懂了他的意思,彎腰又親了兩口卻沒有接下來應有的動作,而是用力抱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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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手裡經過多次塗改的演講稿,一松費盡心力才壓下想把它扔進垃圾桶的衝動。而講稿的作者此時正抱著他,不安份的手在他的衣服裡鑽來鑽去。
「你是認真要用這個上去講嗎?」
「嗯哼。」
「你腦子沒問題吧?」
「沒有。我就是要全校師生知道你是我的。」
「你是不是忘記之前答應我什麼事了?」
……那你幫我改。」
「是我要選學生會長還是你要選?」
「可四!我就想!」
「你以為學小嬰兒講話我就會幫你嗎!」
「你不幫我改我就照這張講喔。」
一松看著那句「我要當學生會長的理由有三個,第一,支配美麗的松林一松大人,第二,把辦公室變成專屬炮房,第三,對所有愛慕松林一松的蒼蠅進行肅清」,感覺腦袋傳來一陣一陣的脹痛。
「你,去把家規念一遍。」
「不准對外公開我們的關係,不准在公眾場合曬恩愛,不准宣揚松林一松的特殊體質,半夜回家的時候不要發出聲響……」カラ松一邊背誦一邊將他抱得更緊了些,「可是、好喜歡……
……你想睡覺就去睡好不好?」
「一松來陪睡……
「先讓我想想怎麼改你這鬼東西……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カラ松說著就把手塞進一松的褲襠,差點讓他尖叫出聲,想掙扎卻發現這傢伙已經像章魚一樣整個人黏在他身上,帶著酒氣的嘴還不斷想往他臉上親。一松已經不想再跟這要上大學就徹底放飛自我的傢伙講道理,長腿一抬就把人翻下沙發。
「一松不愛我了!」
「你相機藏在哪裡?我要把你現在智障的樣子拍下來貼在學校佈告欄!」
「不!這是謀殺!你正在謀殺我脆弱的小心心!」
「謀你媽個智障。」一松看著在地上亂滾亂叫的傢伙,感覺同居之後胃一天比一天更痛了。
在到達首度之後因為小阿姨幫他租的房子裡有前屋主沒請走的劣化神靈,直接又間接導致一連串恐怖故事。一松第一次碰到惡神,什麼應對的方法都不知道,要不是有那把桃木刀天知道那玩意會利用他做出什麼事。
事情解決之後一松便接受了カラ松同居的邀請,以家務代替房租住進了大房子——照顧這個巨嬰。
一開始松野夫妻幫他們請了住在家裡的全職傭人,從清潔到煮飯都能做,可這樣他們連在家都不能做什麼親密的事。カラ松用盡方法勸父母請走對方之後由一松包辦了家事,不過這也只維持兩個禮拜,一松在發現自己的課業快跟不上之後乾脆自己找カラ松的父母協調請了一位只有白天會來做基本打掃的房務和一個處理晚餐的伙房,早餐和某人的起居則由習慣早起的一松照顧。
一松只能說,這位大少爺真的就是個生活無法自理的白癡,他們家的家規有一條是「不能把任何東西丟進馬桶裡清洗」也是這傢伙造成的。
他甚至懷疑畢業典禮那天松野夫妻真正想撕掉的不是他,而是他們的孽子。因為他在跟他們溝通的時候兩人雖然訝異兒子的朋友是他,但態度非常友善,還再三囑咐如果真的覺得カラ松很煩他們可以提供額外的住處,不需要委屈自己。
一松直想問對方到底怎麼虐待自己家人的。而事實上カラ松的個人習慣也真的糟糕到一松好幾次都想把這個人燒了以絕後患。
把人拖回臥室塞進被子之後一松又重新回到起居室,將酒杯和カラ松留下的雜物收拾乾淨,一回頭卻看到了牆角盤著一團純白的條狀物,差點又讓他嚇出尖叫聲。
「你回去!我看得到你們不代表我要幫你們辦事!」
「欸——真小氣啊。」
「拜託我最近很忙好嗎?你也看到那個白癡是什麼樣子了。我沒時間幫你們。」
「可四——
「不要學他的方式講話。」
「好嘛好嘛。也不是要你幫忙。」那團白蛇——之前幫他把惡神處理掉的地方神靈的神使,慢悠悠地從角落滑到他面前,扭了一下身體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白衣紅眼的小孩。「貓又大人說下個月的祭典想邀請你來參加。」
「我沒辦法待在太多神靈的地方。幫我跟祂說謝謝,我會提早帶供品過去。」
「我們知道啦,你家天狗有提過。不會有太多神靈聚集,不過人倒是不少。很熱鬧喔!」
「我也不想待在人多的地方啊……
「你家傻子感覺會喜歡。」
……我考慮一下。」他頓了頓,「只是考慮而已,我不想惹麻煩。」
「不會有麻煩啦!就是……
「果然有陰謀。」
「能不能順便教我們用一些現代產品?人類社會變化太快了,我們有點跟不上呢。」
「妖怪也能教你們吧?還有鬼族,我記得有個神社有一位神化的青燈鬼神使,所以你們不要什麼事都纏著我!」
「可四一一很可靠嘛!四被神靈信賴的好孩子!所以拜託你!」
一松不知道這些神靈到底怎麼知道他的弱點的,上次看到這條蛇的化形明明就是個美少年,現在用這種可愛的外表和語氣講話還抱住他的腿簡直讓他難以拒絕。
他已經能預見自己大學的生活會比以前更精采也更累人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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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了將近兩個月終於寫完了!
家暴梗真的寫到我身心俱疲,直到開始寫其他方面的故事才稍微輕鬆一點……不過後面還是很痛苦((
對了,我超喜歡奈奈跟松林。奈奈本來是想用一奈,但個性實在對不上乾脆用原創角,沒想到她比我想像中還要可愛寫著寫著就喜歡上她了()

後面那段火車上的對話,其實再往回翻一次的話應該會發現有Bug。不過真的不是我偷懶不修,而是應該沒有人會確切記得好幾個月前連續幾天跟自己對象或家人大聲吵架的原因吧?所以就,對,就這樣((哪樣?
最後,因為我本人是個歷史渣,考據的東西又太多我光查服飾就花了蠻多時間,所以這篇其實是披著歷史外皮的架空……非常抱歉我是個不長進傢伙((跪下

以下是會長大人的視角,以及更多可愛一香香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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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松對他大吼之前,カラ松從未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過分。
小時候的他被老師叫做謊精,十八年裡說出來的話都是真假參半。他很擅長說話,也很擅長說謊,對他來說語言就是他的武器,搬弄是非之於他易如反掌。
他將此歸咎於父母對姊姊的溺愛。雙胞胎姊姊一香是父親的心頭肉,那蠻橫的個性除了遺傳自母親,更多是被兩人寵出來的。她從小力氣就大,經常把他摔來摔去。但父親從來不懲罰她,母親也只有在他真的受傷時才會制止。作為長子他在家卻像姊姊的附屬品似的,所以他必須想辦法引起大人的注意。
父母對姊姊的溺愛已經到了就算早就超過適婚年齡,只要她不想嫁就能對所有相親對象擺架子處處刁難,而父親也不會責怪她。然而一香的個性雖然霸道,卻是個有話直說的人,藏不住什麼秘密也不太會撒謊,而這是カラ松沒有的,亦是他所羨慕的特質。
他唯一的誠實就是一松。當初他們家並未打算在河內鎮久留,誰知道他和姊姊一時興起跑去山上參觀祭祀儀式時卻對神社的神子一見鍾情,到了學校發現兩人居然同年時更是再見傾心。
他當學生會長的原因很多,但一松確實佔了很大的要素。他想要留下來,想多接近一松一點,而他能想到的辦法就是成為一個如果離開河內鎮會很麻煩的人。
父母已經放棄管教他習慣性說謊的事了。他們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負責。而如果成為學生會長,他的責任必定大到讓父親無法要求他辭退離開。
他真正愛上一松是因為對方的一句話。那是他的救贖,讓他隱藏著沒被任何人發現的自卑感真正被對方接納的時候。
「我們家規定不能撒謊……嗯他,對,再怎麼小的小事都不能。但我覺得,就像小動物用保護色隱藏自己一樣,說謊是一種……生存的必要之惡。我不會因為一個人說謊而討厭他,不過我會喜歡對我誠實的人。」
高二的時候一香曾被請來家裡的老師騷擾,要不是她力氣比一個成年男性還大甚至可能會被侵犯。當然那個男的被她打得滿地找牙,可她看起來還是很害怕,在他聞聲趕到的時候甚至抱著他大哭起來。
カラ松的心情很複雜,他從小就跟姊姊感情不好,但他並不是真的討厭她。面對欺負她的人雖然還是有點看戲的心態,但並不代表他很樂意看到她受傷害。
他把這件事講給一松聽。他本以為作為神社的神子一松會要他放下仇恨,沒想到對方沉默了一會,然後問他:「你生氣嗎?」
「有一點……畢竟還是自己的家人。而且說實在的,她小時候還是會保護我。」
「那這次你可以用你的才能保護他。」一松平靜地說道:「他會對一個千金小姐做這種事就代表他根本不害怕後果。他認為女孩就算被這樣對待也會因為害怕不敢聲張。這種想法跟作為是不對的,應該說,非常糟糕,根本不配做為活物存在。而面對這種因為私慾任意欺凌弱小的人,如果法律也無法制裁,給予適當的懲罰是必須的。」
「你認真的?」
「認真的。我知道你辦得到。讓他知道他做的事有多令人深惡痛絕吧。」
一松就像一隻安靜、內斂,不輕易露出爪牙的優雅狐狸,但這不代表他無害。カラ松很明白這一點,而這讓他深深著迷。
兩年來一切都非常順利。カラ松原本的計畫是跟一松考上同一所大學之後遠離原生家庭過兩人世界,他甚至打算在畢業典禮當天跟一松求婚。一切都很完美,即使不能真的結婚,他也想要跟對方攜手共度一生。
直到那天開始,所有事情都亂了套。
兩人的初次是在極度混亂的情況下發生的,回憶起來他甚至搞不懂自己為什麼在看見自己心愛的人被別人搞上之後還能繼續對對方做這種事。他直覺是一松背叛自己,無法正常思考的腦袋甚至讓他做出強迫一松弟弟成為共犯的事。
已經不記得那件事是怎麼結束的了。一松的態度給他間接承認自己出軌的感覺,於是他強暴了對方。
而那種感覺簡直糟透了。
他以為一松昏過去了,但對方睜著沒有焦距的眼睛,甚至沒有因為受傷而掉淚。之前沒出血已經讓一松痛到沒辦法繼續做下去,現在卻像死掉似的。カラ松喊了好幾聲一松都沒反應,想著也可能是氣到不想理他,於是讓他先等自己一下,他去醫務室拿點藥膏,至少得先止住血才行。
那一刻他是真的感到抱歉。但他回去的時候一松已經離開辦公室了。
他不是沒想過毀了一松,就像毀了姊姊的老師一樣。但他很快就意識到這非但不能讓自己解氣,甚至會讓他永遠失去對方。
他必須道歉,如果用講的會讓他口不擇言,那就寫信告訴一松。
然而隔天的狀況更糟,一松被他用熱水燙傷了,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情況。焦急讓他再一次口出惡言,並將一松趕了出去。
他不懂為什麼一松要道歉。那段時間他是深信一松和那個青梅竹馬背著他亂來,而那種痛苦幾乎吞噬了他。他無法正常看待一松。每次見面他就會想起對方被侵犯的畫面,滿溢而出的嫉妒和佔有慾不斷消磨他的理智。完全無法思考,未經腦袋說出口的話和做出的行動都在傷害彼此。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對一松這樣,他明明是那麼喜歡,為什麼還要說對方是沒人要的東西,為什麼要說對方骯髒又噁心?
為什麼明明他做了很糟糕的事,一松卻從來沒有反抗過?
他感覺得出一松也跟他一樣快到極限了,卻依然什麼也沒說。平常的對話變得生疏,除了討論作業以外只要多說兩句話他就會亂發脾氣,說著根本不是真心的話將老二塞進一松的嘴裡。他打從心底希望一松能反抗、能阻止他這樣粗暴的行徑。他覺得自己已經在混亂的思緒中徹底失控,他希望一松能再一次拯救他。
勇敢踏出的一步是託父親買了玫瑰花,在秋季祭祀一松的部分結束後交給對方。
他寫了好幾封信,寫到垃圾桶塞滿了信紙。他始終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他的心情,最後只能找一張乾淨的紙,寫上一句不帶半個謊言的真心話。
「我真的好喜歡你。」
然而一松幾天後回到學校,給他的卻是要提早離開職位的提案。而這也代表他再也不能用找麻煩當藉口要求對方放學留下。
那天一松似乎在試探他,又像是在祈求他的諒解,告訴他跳舞的其實是附身在身上的狐狸。但他根本不信鬼神那套,即使他很清楚發生意外的那天確實有別的力量在驅使他們進行交媾,他也不願相信從不說謊的一松。
在他又開始口出惡言之後,一松朝他哭吼,說了很多自嘲鄙視自己的話,然後離開了。
那一刻他才終於發現對方被他傷得遠遠比他想像中的還重。無論他說了什麼,一松在他眼裡都是那麼完美。本來也是他捧在手心的寶貝,可現在卻被失控的自己摔得近乎粉碎。一松離開辦公室之後他沒追上去,他知道這種時候放手的話一松可能真的會離他遠去,但他不知道要是伸手的話是不是又會繼續傷害一松。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松哭泣。他站在原地好久好久,他覺得自己或許就是一松說的那種,不配作為活物存在的傢伙。
他的道歉信就像日記一樣越寫越多,最後到了根本不可能交給對方的份量。
他讓父親準備了一支胸針,上頭用寶石鑲成了紫色和藍色的紫陽花。為此父親也對他抱怨紫色的寶石過於稀少,這個禮物堪稱價值連城,如果不是送給喜歡的女孩真的太浪費了。
「可是我喜歡的人就像這個紫色的寶石一樣……很少,絕無僅有的美麗。我覺得這個禮物很適合。」
父親是個浪漫主義者,這種台詞總能讓對方屈服,也就沒注意到他巧妙避開了提到性別的詞彙。他將胸針放進了縫有黑絨布的小盒子,打算當作生日禮物送給對方。
但一松請了假去外地考試,沒有告訴他去了哪些學校。後來又繼續請了病假,再後來,過年期間他根本找不到機會偷溜出門送禮。
開學後一松仍每天戴著口罩,不過似乎從更久之前就戴著了。他記不起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看不見一松的表情,那雙眼裡每次不小心交會時透漏給他的都是害怕、厭煩和抗拒。
他其實也明白早在他開始對一松動粗的時候就已經失去對方了。然而當時可能還有挽回的餘地,現在一松怎麼看都是在躲他,而他也已經瀕臨極限。他早就習慣被身邊的人討厭,但唯獨一松,他無法接受。
原本要用來求婚的畢業典禮前夕,兩人壓抑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他打了一松,然後再被對方壓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頓,回家之後又因為先動手的關係先被姊姊嘲笑一番再被母親拿藤條打了第二遍。
他的違心之論終究讓一松相信了。信得過頭了,完全否定自己的價值,也認為在他眼裡自己就是那麼糟糕。
「一松,你錯了,你是我的救贖,是我生命中最耀眼的星星。」
這段話他沒能說出口,哽在了喉嚨發不出聲音。明明是最擅長使用的武器,除了傷害對方卻什麼也做不到。
但至少,他知道對方考上了哪一所學校。
他花了點時間說服父親動用人脈要求那所學校的醫學院、法學院和商學院多開一個錄取名額,但條件是他必須親自去考試。他始終搞不懂一松在那種情況下是怎麼念書的,他在醫學院的筆試成績可說是慘不忍睹。不過至少他們上了同一所學校,而他就帶著禮物上山報告。
然而就像狐狸大人不願讓他去打擾一松似的,前兩次去都會起大霧,原本從山腳開始只有半小時的路程他總能在這條沒有分叉的山坡路上走兩個小時還走不到山頂。雖然在霧裡也沒有碰到傳說中的恐怖故事,但發生兩次還是覺得很毛,於是第三次他便拉著姊姊跟他一起上山。
然而還是一樣的結果。兩人下山之後カラ松還得依照約定請姊姊去吃高檔點心屋。
「所以你為什麼要去送禮?」
「不關妳的事。」
「肯定做了什麼對不起人家的事吧?松林家的那個男孩子超乖的。」
「妳就是這麼煩才十八歲還嫁不出去。」
「是我不想嫁好不好?你才剛要去外面念書,憑什麼我就得嫁到一個誰都不認識的人家裡洗衣煮飯生自己不喜歡的人的小孩?想想就很恐怖。」
「小心變成老處女連個屁都生不出來。」
「早就不……嗚!」
只能慶幸當時點心屋的人很多,她的聲音沒被別人聽見。カラ松看著捂緊自己嘴巴一臉慌張的姊姊,詭異的笑容逐漸放大。
「不是了啊?」
「不……那個……拜託不要讓爸媽知道……
「什麼時候的事啊?」
「秋季祭祀那天……我跟爸媽說和你去神社看熱鬧,實際上去見我男友了……
「妳知道未婚懷孕會讓爸爸的信譽受到影響對吧?」
……欸?會懷孕嗎?」
カラ松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姊姊似乎一直都待在家裡念書,從來沒去過學校,所以大概也不會從同儕那邊知道這方面的事。
「做了就有可能懷孕喔。親愛的姊姊。」
……不要這樣講話,你要我做什麼?幫你跟那個神社家的男孩子告白嗎?」
這次換カラ松驚悚了。他怎麼就沒料到這隻母山豬會猜到他跟一松的關係。但他沒有把心情表現出來,而是故作從容地反問道:「什麼時候知道的?」
「你穿女裝那次。你們兩個的互動看起來就不像普通朋友。媽媽好像在你畢業典禮之後也有懷疑。」
「怎麼說?」他表面靜如止水,實際上內心根本是波濤洶湧。要知道他們的娘雖然是個浪漫派詩人,但骨子裡就是理性到近乎冷漠的女人,只有寵女兒還有跟老爸調情的時候才看得出來有那麼一點人性。但他可不認為面對兒子喜歡同性的事那個人能接受。
「要是一般人那樣揍你的話,你一定會懷恨在心想辦法弄到對方身敗名裂。但那天你主動擔下責任了。」
……我們吵架了。」
「是吵架還是你欺負人家?」
……幫我把禮物送給他。」
「不行,你透露的資訊太少了,告訴我你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還有其他細節,不然我沒辦法保證你不去告密。」
「親愛的姊姊,妳的秘密只要跟對方結婚就解決了,我的可能會演變成原生家庭跟愛情只能選一個,怎麼想都是我的秘密比較嚴重吧?」
「什麼叫結婚就能解決了?就算互相喜歡也私下約定好了,嫁過去就要面對一堆陌生人看他們的臉色過日子更別說還要生小孩,怎麼想都很可怕好嗎?」
「生小孩本來就是妳該做的事啊?」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的還給你,死同性戀。」
兩個人都因為這句話而沉默下來。其實一香說的並沒有錯,讓一個備受寵愛的女孩去一個除了丈夫誰也不認識還得低聲下氣的環境裡,對於愛好自由又無拘無束的姊姊來說確實跟地獄沒兩樣。他知道生孩子的風險,他雖然不怎麼喜歡一香,但也不想要她莫名其妙就死掉。
而作為獨子卻沒有後代,這問題他也不是沒想過。所以那時候他才會計畫跟一松一起到外地讀書,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一松會跑這麼遠。
就像要逃離他一樣。
……所以妳沒懷孕吧?」
「沒有。」
「就算妳平常像母山豬一樣恐怖,但……要是他只是想玩玩而已怎麼辦?妳不能因為喜歡那男的就不保護自己。」
……先擔心你自己的事啦。笨蛋。」
為了讓一香幫自己跑腿,カラ松最後還是加油添醋大致交代了他跟一松之間的經歷,卻也因為好奇問了一香男女交媾的問題而被對方搧了巴掌。
然而事後如他所料,禮物還是被退回來了。
其實想想就能明白任何人遭受那種對待之後根本不可能會再喜歡施暴者。但他就是不想放棄,至少必須親口道歉才行。
「不然你跟他搭同一輛火車去首都啊。困在高速行駛的火車裡他就只能好好聽你講話逃不了了。」
「要是我又亂講話怎麼辦?」
「先提醒他如果生氣的話就直接揍你吧。」
……我要怎麼知道他火車是什麼時候?」
「我男友是他朋友喔。」
……妳想要什麼?」
「如果爸媽不同意我的婚事、我要私奔的時候你得好好幫我。」
「如果他們沒反對呢?」
「結婚的時候幫我撐一下場面,讓他們家的人知道我們家也不好惹。相對的你那邊要是被爸媽發現我也會幫你求情。他們比較聽我的話。」
……成交。」
「合作愉快。」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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