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雷
🌟有較詳細的屍體描寫,不建議吃飯時閱讀。
🌟非典型穿越爽文。
🌟不是推理小說。
🌟作者非醫學方面專業只是努力查了資料,如果有不正確的地方歡迎指教但謝絕指責。
🌟目前仍是寫到那算到哪的狀態。
🌟角色性取向包括但不限於BL、BG、GL。
🌟歡迎留言提供更炫爛的死法((?
🌟只專注於屍體,案情大多不會詳細解釋,所以歡迎藍色窗簾愛好者((?
🌟兩個主角不是CP也不可能發展成CP,如果看到粉色氣泡一定是幻覺無須理會((?
神允我一個願望。
我說:我要不老、不死、不受傷、不生病。
因為如果我還沒解剖完這世界的所有生物,怎能甘心死去?
祂對我施以鄙夷,卻仍以追加代價,實現了四分之三的心願。
——若異世界以痛吻我,我將報之以屍歌。
1.自我膨脹的氣球
那是個糟糕的夜晚。風雨太大,雷聲太響,以至於沒有人聽見格里夫的求救聲。
噢可憐的格里夫,他是多好的一個人,村裡每個人都喜歡他。他的孩子,一個是聖殿魔法師,一個是在魔王被成功討伐前最接近魔王城的勇者團隊長,一個則是在王都……
「說到底就是個孩子很了不起的平民嘛。」
希利亞的吐槽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進藥師寺的耳裡,讓他慘白的臉勉強勾起一點點笑容。要是平常他應該已經用睡眠來逃避暈車的不適了,可對面坐著的村長卻一直喋喋不休說著格里夫的生平,而且已經重複第六遍了,吵得他完全不能休息。
「偉大的秘絲斯在上,天知道他在死前經歷了什麼……」
「我也想知道,但請讓我的半規管休息一下。我討厭馬車,更討厭在馬車上一直說話的人。」
至少這人對村長還講點語氣上的禮貌,希利亞在心裡吐槽。要是對自己的話應該會直接說閉嘴。
村長被堵得一時語塞,最後只能悻悻然地保持安靜。希利亞的角度看不清藥師寺的表情,但那雙純黑色的眼睛在他沒有笑容的時候顯然特別嚇人,俗套一點的說法是就像能把靈魂吸走一般,希利亞已經見過很多次還是沒辦法習慣,更別說第一次見到的人。
馬車繼續在泥巴路上一顛一顛前行,藥師寺把額頭靠在窗沿上,看樣子已經快往生極樂。明明出發前有喝過暈車藥了,希利亞不明白他為什麼還是這麼容易暈車?難道是自己調配的藥水有問題嗎?雖然魔藥對煉金師來說只是副業,但他的技術不至於這麼爛吧?回去之後還是先把研究放一邊再試試別的配方好了,至少能讓這傢伙好過一點。
他們的目的地是距離流明城四個多小時車程的小村莊,藥師寺為了縮短馬車車程自掏腰包買了火車票,到最近的鎮上再讓希利亞來接應自己,結果從四小時變一小時的路途仍讓他生不如死,希利亞也不知道他花這種冤枉錢幹嘛,還不如跟他買一瓶安眠藥水灌下去直接睡四個小時。
普通的小農村,田裡滿是綠色麥苗,剛被翻過的濕土氣味飄散在空氣中。幾戶人家的煙囪升著裊裊白煙,畫面看起來祥和到不可思議。
「應該快到了吧……我下去用走的……」
藥師寺發出了悲慘的哀鳴,主動終結這場惡夢。
格里夫的屍體被放在村民活動所。這顯然不是個好主意,一堆人來來往往的破壞跡證,春天回暖的天氣也已經能讓身體加速腐敗。但村子似乎也沒有條件能妥善存放屍體,要不是格里夫是村子裡的明星人物又死得蹊蹺,昨天村民們發現他死在家裡的時候就會先把他埋了。
「他那個大女兒啊,幾年前在東方戰線可是起到了關鍵作用,要不是她的防護網攔住了魔王的飛行軍團,那邊的幾座城大概都要失守了……」
村長下了車就忍不住繼續嘮叨村子大人物的事蹟,不過藥師寺在路邊替野草施肥之後很快就恢復平時的狀態,重新戴上禮貌的笑容,一路上時不時地回應對方。希利亞抱著從馬車上就一直在昏睡的小狗跟在他們後面,看著藥師寺披著風衣的高挑背影,深深感嘆這傢伙果然很可怕,明明對其他人沒什麼興趣還是可以和人打成一片。
穿越廣闊的農田後三人一狗總算真正進入村子的區域,可才剛踏入村口,希利亞手上的黑色毛球便倏然睜開獨眼,渾身上下的毛都在戰慄,然後掙扎著逃離他的懷抱跑去緊挨在藥師寺的腳邊。雖然被小狗拋棄讓希利亞一瞬間有點悵然,不過看著牠邁著小短腿奔跑時一跳一跳的黑毛和頭上的紫色蝴蝶結還是可愛得讓他忍不住心跳加速。
然而小狗突然的舉動卻讓村長下意識地往反方向退開,在發現失禮之後又尷尬地笑,卻完全不敢再靠近藥師寺。不只是村長,原本還在看這兩個陌生訪客的村民在見到小狗之後都紛紛露出恐懼的神色,不是逃走就是拿起能當武器的東西。過去戰爭的陰霾彷彿重新籠罩,而希利亞和藥師寺早就習慣旁人的這種反應,只是跟村長簡單說明道:「這隻已經被馴化,沒有威脅性。」
「魔物能被馴化……?」村長的眼裡充滿不信任,事實上小狗也是希利亞唯一見過能跟人和平共處的魔物,他實在無法妄下結論說出肯定的答案。
藥師寺顯然對生物習性不感興趣,因此沒有延續這個早就解釋到爛的話題。他彎腰將小狗抱進懷裡,而這種人人聞之色變的魔物也撒嬌似地往他懷裡蹭,接著發出奶聲奶氣的汪汪叫,還伸出尾巴開始大力搖晃。
雖然根本沒人知道牠的嘴在哪,不過這跟正常幼犬相同的行為總算讓一些人放下戒心。村長向幾個靠過來確認情況的村民說明兩人的身份,爾後就要帶他們去自己家吃飯休息。
「……屍體呢?」
希利亞的心臟猛地一跳,立刻接口說道:「就是,格里夫先生已經在活動所放一天了吧?這種天氣屍體腐敗的速度很快,我們希望能趕快開始檢查。」
「咦?藥師寺先生不是只要看一下就能知道死因了嗎?什麼時候看不都一樣?」
「……我是什麼死因掃描器嗎?」藥師寺忍不住挑眉,目光掃過驚訝又疑惑的村民與村長,「村長剛剛告訴我他看起來沒有外傷,那肯定得切開他從裡面找原因。這不就是你們找我來的目的?」
「你要切開格里夫?這怎麼可以!」周遭開始躁動,越來越多人聚集過來,每個人都急於表達自己的想法,可所有聲音都混在一起根本無法分辨。希利亞垂下耳朵,獸人族敏感的聽覺讓他完全無法待在這種環境,人們敵對的情緒更是令他胃裡一陣翻攪。他低下頭,餘光瞥見藥師寺的手正在施力壓住懷裡的小狗——當然了,這種環境刺激很容易勾起魔物的戰鬥慾望,而已經習慣和平年代的人們似乎忘了以前是怎麼應對混沌種的入侵,滿心滿眼只想維護村子大人物的最後一點體面與尊嚴。
雖然小狗目前的最高戰績也就是弄破藥師寺的手而已,牠甚至沒辦法絞斷雞骨頭。
「嗯……看來各位並不想知道格里夫先生的死因呢。」在村民的情緒即將沸騰到拿東西丟他們之前藥師寺終於開口。他的語氣平緩,絲毫不受旁人的影響,即使希利亞已經隱約聽見有人在罵他變態了。「不切也沒事,不用這麼激動,我們這就回去。只是……格里夫先生真可憐呢,教育出幾個偉大的孩子守住各位的家園,過世之後明明還能請到拉瑟最有實力的法醫來調查,結果卻被自己信任的村民趕走了,最後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埋葬。要是他泉下有知肯定會怨恨各位的吧。」
他的語氣簡直能用雲淡風輕來形容,在周圍的人慢慢安靜下來面面相覷後將小狗放回地上,然後打開手提箱,從被折疊的空間裡抽出帳單遞給村長。
「不過畢竟是你們單方面解除委託,所以還是要支付違約金。違約金是我出勤基本費的百分之六十,另外會再加上三千拉瑟金的違約補償和六百拉瑟金的交通補償,之前收的訂金不折抵不退款,你們可以到冒險者公會付現或轉帳。那麼,我們就先告辭了。」他頓了頓,接著補上一句:「願秘絲斯眷顧你們,願格里夫永遠活在你們心中。」
這其實是藥師寺在結束委託時都會對委託人說的話,但用在這種地方實在太讓人不舒服了,應該說他這一整段演講就是為了讓所有人不舒服才說的,將帳單塞進村長胸口的口袋後便闔上手提箱,喊了希利亞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明明最想看屍體的就是這傢伙,希利亞實在很佩服他能這樣保持優雅和理性地「說服」他人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合法是合法,就是容易引來一堆投訴。他們公會會長已經不只一次嚴厲要求他好好管住這傢伙的嘴了。
不過這招總是這麼卑鄙無恥但有效,他們才剛走出村子幾步村長跟幾個村民就追上來表示希望不要終止委託。格里夫是村裡的英雄,他友善、熱情,無論什麼時候需要幫助,只要敲他的門他都願意出來幫忙。何況他的三個孩子也都守護拉瑟在喔,次子甚至還為此犧牲,就像藥師寺說的,他們實在無法看著他就這樣莫名其妙死去。
於是在耽擱不少時間後,他們終於被一堆村民簇擁著來到活動所前。
然而都還沒完全靠近,一股酸腐的臭氣就已經從活動所的門縫中竄出直衝希利亞的天靈蓋,先是在鼻腔裡炸開,一路延燒到肺部,差點讓他直接在路邊把腦子都吐出來。他的耳朵垂得更低了些,用力按住鼻子,整張臉都皺了起來,瞬間升起一股拔腿就逃的衝動。
「還不是夏天呢,一天的時間就發出這種味道果然有問題。」藥師寺的語氣一如既往地那麼不鹹不淡,冷靜得令人發毛。大概是認識久了,希利亞還能從中聽出他的興致盎然。他從風衣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倒了一點在指尖抹在鼻子下,然後轉身對著希利亞晃了晃瓶子,那雙純黑色的眼裡正閃爍著興奮的詭異光芒。事實上希利亞出發後本來有想起自己忘了帶飛虹草精油,但總覺得剛死一天的屍體味道應該不會那麼恐怖就沒回去拿,誰知道就讓他碰上這種異常情況。他忿忿地搶下藥師寺手上的瓶子,學著他的動作把精油抹在鼻下,醒神的清新氣味立刻掩蓋住屍臭,也減輕了令人腦子發脹的不適感。
不過這也只是讓他們在門外感覺好一點而已,隨著活動所的木門開啟,希利亞彷彿看見濃霧般的臭氣隨著風壓翻滾而出,吹起了他的瀏海,也吹散了他對今天這個委託最後一點點樂觀的奢望。
他真希望現在就昏過去,但很可惜的是在跟藥師寺合作的幾年間他已經逐漸習慣這一切,很難再像一開始那樣靠昏倒逃避現實了。
圍觀的人群發出此起彼伏的乾嘔,也有人已經承受不住開始嘔吐。一些人在哭泣,有一些在為格里夫祈禱。而走在他前面的藥師寺似乎也被這氣味震撼,淺淺倒吸一口氣──能在這種情況下還不反射性閉氣,希利亞願稱他一聲勇者。
而隨著活動所的燈光被點亮,地上那具屍體的狀況更是讓兩人顫抖。當然希利亞懷疑前面那個黑髮男人大概率是見到稀有屍體才興奮到發抖的,跟他的戰慄完全不一樣。
屍體在死後會因為腹腔內的腐敗而腫脹,藥師寺告訴他這種情形叫巨人觀,而姐姐也說這在戰場上其實很常見。但他跟著藥師寺這個解剖愛好者處理過的屍體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從沒見過哪個屍體放不到兩天就能膨脹到跟顆球一樣。
門外又響起了幾個嘔吐聲,應該是好奇探頭查看的村民。希利亞已經不想理會他們了,迅速從自己的提袋拿出能夠隔絕大部分氣味的面罩戴上。這玩意濾心的造價高得嚇人素材也難取得,一般情況下他是絕對捨不得拿出來用的,但現在根本不是挑剔的時候,他猶豫了幾秒,還是基於那一丁點同事愛詢問藥師寺要不要也來一個?
「看來需要呢。回頭再補你一點工本費。」
至於衣服上沾到的味道,希利亞已經暫時放棄思考了。一般的除臭藥水絕對沒用,他得再想辦法弄出效果更強的。
……為了藥師寺他的待辦清單真的越來越多了,下次一定要找機會海削這傢伙一筆。他忿忿卻又認命地想著。
「不過這樣不會爆炸嗎……」希利亞想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道,手邊的動作也沒停下來,在空曠的活動所地板與藥師寺同時脫下外套打開各自的工具箱,開始從折疊空間內掏出一個又一個工具。
「可能性很高,所以等等初步測量盡量不要碰到他的身體,晚點我會把氣體放出來。」
「告訴我你有把握放氣的時候不弄爆他。」
「沒有把握喔。我只是解剖師又不是屍體之神,沒辦法控制他爆不爆炸呢。」
「……你很想當屍體之神吧。」
「成為神就失去對未知探索的樂趣了,我才不當。」
隔離區架設完成,魔力晶核啟動,屍體周遭三乘三乘二點五米區域的聲音與物質已和外界隔絕,淺橘色的光幕將兩人一狗一屍體圍起,形成一個小小的獨立工作空間。冰冷乾燥的空氣從角落的定位錨噴灑出來,希利亞忍不住打了個顫,又從自己的包裡掏出外套套上,接著拿起測量工具開始記錄格里夫的外顯數據。
「性別男,種族羊獸人,身高一米七八,根據村民提供的訊息年齡大約六十七……如果你有疑問的話這個年紀對獸人來說正值壯年。污染值偏高,但還在正常範圍內。」
希利亞一邊說,抬頭卻看見藥師寺則拿著個素描本在振筆疾書。要是以前他可能會生氣,不過現在已經習慣這傢伙看到稀奇屍體就要先大略畫下來的習慣。反正藥師寺畫得很快,絕對不會耽擱自己切屍體的時間。
果然不出多少時間藥師寺就把畫冊收起來了,戴上手套拿出由希利亞傾盡心血研發出來的口述紀錄儀——一顆能飄浮的金屬球,啟動後將他剛剛說的內容再複述一遍後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小剪刀將屍體已經緊繃到極限的上衣和褲子剪開。
屍體腹部的情況更加駭人,皮膚呈現異常的紫黑色,因為滲透的液體而顯得異常光滑,緊繃到極限的表面已經失去正常紋理。底下蠟黃的脂肪若隱若現,彷彿是根快被撐破的香腸。大腿因腫脹而張開,下體同樣也已經緊繃到發黑變形,看得希利亞一陣牙酸。然而不只是身體的狀態,格里夫的臉根本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貌,像是被人無死角狂毆一頓的樣子,嘴唇外翻,舌頭突出,眼皮下眼皮更是腫到完全沒留下細縫。希利亞有預感等等藥師寺絕對會去扒他的眼睛,而且還會叫他一起欣賞。
他沒怎麼在聽藥師寺對紀錄儀說的話,而是試著在這具已經變色的屍體上找屍斑。正常情況下應該會在靠近地面,也就是背部的地方,但從村長滔滔不絕的講述中他似乎記得昨天被發現的時候格里夫是趴在地上的,也就是說應該要從正面或膝蓋附近尋找。然而顯然這完全就是徒勞,如果是正常的屍體這時候可能還找得到,但格里夫的腐敗速度太過異常,那些深色斑塊都跟腐肉的顏色混在一起,想找都找不到了。
「老實說,我覺得這位先生的身體有點奇怪。」
藥師寺突然開口,而希利亞也毫不猶豫地回嘴道:「他脹得跟氣球一樣,怎麼看都很奇怪。」
「他的股骨和脛骨的比例、耳朵和羊角的位置都跟之前見過的羊獸人差很多,我認為這很難歸因於個體差異,但又不太像你這樣的混血。」
希利亞的耳朵微微轉動,雖然目光仍盯著屍體表面,腦子裡卻在思考藥師寺提出的疑點。而就在這時,他聽見了詭異的咕嚕聲,瞬間連尾巴毛都豎起來了,反射性地向後攤開撞在光幕上,面露驚恐地看著正把手放在屍體腹部上的藥師寺。
「不是說不要碰嗎!等等炸開了怎麼辦!我被弄髒了你要負責嗎!」
「嗯,嗯,我是叫你不要碰。但我是專業的,所以可以。」藥師寺一邊說,眉頭卻漸漸皺了起來,重新看向屍體的眼神裡透著難得的困惑。這讓希利亞的心又往上提了些,一口氣哽在喉嚨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藥師寺對屍體的了解已經接近本能反應,似乎就沒有他沒見過的場面,會露出這種表情絕對是出大事了,而他真的非常希望現在就能回家,不必再跟這個詭異的屍體和奇怪的傢伙呆在一起。
「你、你幹嘛?」
「屍體是溫的。」
希利亞以為自己聽錯了。
「格里夫先生看起來已經死透了,而且是連死靈法師都不會想用來做新兵的狀態。」
「是的。還有,我剛剛好像有看到皮膚下有東西在動。」
這下希利亞心裡的警鐘是真的被敲響了。
是寄生種還是混沌種?魔物的話小狗應該會有反應才對,但牠現在只是安靜地趴在旁邊而已,何況偵測儀的數據也沒有異常,污染仍在可控範圍內,若真的有魔物應該會超標才對。可如果不是魔物,他也沒聽說哪種怪物能把人變成氣球的。
「我覺得,我們要叫增援過來。」希利亞有些遲疑地提議,「如果是魔物的話我沒辦法應付。」
「不是還有小狗嗎?」
「你怎麼能讓小狗去打架?牠這麼小又這麼乖,一定會被其他魔物吃掉的!」
藥師寺再次露出疑惑的神色,但這次是針對希利亞。不過很快他便把注意力放回屍體上,手輕輕在屍體的腹部上按壓,不出所料給出十分硬實的檢查結果。
就跟村民說的一樣,沒有任何外傷,只能從內部尋找答案。藥師寺從自己的皮箱裡找出一根長針管,而希利亞立刻躲到離他最遠的角落。
隨著一聲悶響,針扎進屍體的腹部後後立刻發出「噓」的洩氣音,然後是夾雜著水泡的「噗噗」聲。屍液從針管上端噴出,直接沾在藥師寺的袖子上,這讓希利亞想起之前去拿送洗的衣服時老闆娘那哀莫大於心死的表情。
放氣的過程很長,畢竟整個腹腔裡的空氣都只能通過那根細細的長針管排出。於是在這段期間藥師寺也不浪費時間,繼續檢查屍體其他的表面特徵。
那根針管也是他好不容易做出來的,鐵匠鋪那群大老粗做武器很厲害,但如此精細的零件只會被他們的錘子敲成廢鐵而已。不過話又說回來,藥師寺也要求了另一根口徑更大但稍短的針管,他說那叫「吸管」,然後經常用那個東西喝飲料。而現在這個氣球屍體上插著針管的畫面不知為何竟在他的腦海裡與去年藥師寺把吸管插在椰子上的畫面重合了,頓時讓他的胃又一陣翻江倒海。
長針管很快就被什麼東西卡住了。藥師寺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伸手按按格里夫的肚子,但管子仍舊無法繼續放氣。於是他乾脆將針管拔起,而希利亞則努力忽視它帶出來的黏稠體液。
「我要檢查口腔跟眼睛,過來幫忙。」
該來的總是會來。希利亞翻了個白眼,拿出強光管燈慢慢靠了過去。藥師寺嫌他動作慢,在他到達屍體旁邊前就已經開始翻屍體的眼睛。氧化的角膜讓虹膜的顏色變得混濁,眼珠微微發癟,但仍能依稀分辨格里夫原本的瞳色應該是棕色。再來是嘴巴,一個希利亞絕對不會想碰觸的地方,只從旁邊拿著燈幫忙照明。藥師寺拿起一把金屬鉗,將扁平的前端塞進口腔,然後緩緩往中間壓讓前端推開格里夫的牙齒。過程順利得有些過頭了,肌肉明顯已經開始軟化腐敗,伴隨著悶響與氣體的洩漏,屍體內部傳來了更大的濕黏又含糊的咕嚕聲。
而就在燈光照進口腔內部時,希利亞清楚看見有一條黑色物體嗖地一下往喉嚨裡鑽下去。而一直在旁邊安靜趴著的小狗也立刻站了起來,大大的獨眼盯著屍體,發出了像是在威嚇的嗚嗚聲。
「魔物!」
「拿罐子,應該還沒鑽深,抓住它。」
其實不用藥師寺下令希利亞已經伸手從一旁自己的工具包裡掏出樣本罐,而藥師寺則短暫放開手迅速抽出鑷子,將撐口器壓到底讓格里夫的嘴完全張開,迅速朝屍體的喉嚨伸進去,硬生生逮住了那條蟲的尾巴將它拖出來扔進樣本罐裡蓋上蓋子。
那是一條像是絛蟲的生物,大概十公分長,渾身漆黑,只有頭部的顏色偏向乳白,頭上伸著三隻帶勾的短觸手,拼命在玻璃罐裡尋找能勾住的地方。小狗一看到這個東西就開始狂吠,渾身的絨毛開始顫抖,逐漸變成粗刺般的觸鬚,很明顯已經進入戰鬥姿態。
「小狗,坐下。」
藥師寺一聲令下,小狗再次變回可愛毛絨蓬鬆的黑毛球,乖巧地坐在原地。
希利亞拿著罐子,用燈光照射裡面的魔物。這種型態很明顯是寄生種,但他無法判斷正確的品種。藥師寺還在一手抓著撐口器一手拿著鑷子往格里夫的喉嚨裡探頭探腦,希利亞又把燈光移回去協助照明,自己也忍不住好奇看過去,卻沒想到看見了畢生難忘的畫面。
他從沒想過除了蛆還有什麼能塞滿死者的口腔和喉嚨,然而眼前的卻是數以百計宛如髮絲的蟲群正塞在屍體的喉底——這麼說其實不正確,因為大部分蟲子已經不會動彈了,僅剩一些還在同伴液化的屍體裡掙扎蠕動,似乎正拼命想鑽出這句已經不適合寄生的軀體。剛剛藥師寺捏出罐子裡這隻時肯定就已經看到了,不知道為什麼還在用欣賞的目光看著這要命的畫面。
「希利亞,你要不要來打賭?」
「賭什麼?」
「為什麼這具屍體會這麼快腐敗成這個樣子?」
「……你敢跟我賭銀葉草在萬能藥水裡的黃金比例是多少的話我就跟你賭。」
藥師寺遺憾地揚起眉毛,而希利亞則用力翻了一個白眼罵道:「你其實可以不用這樣拐著彎發表你的猜測。」
「好吧,我直接說。我猜這具屍體已經是魔物的蟲窩了。你說過寄生種一旦脫離宿主很快就會死亡,結合我剛剛摸格里夫先生的腹部時感覺到溫度,應該有大量來不及離開他身體的寄生魔物死在他體內並引發異常劇烈的腐化,不正常的溫度就是腐敗的釋熱反應。」
「……我現在能走了嗎?在你剖開他之前?」
「不行,如果我真的沒猜錯的話我們必須對整個村進行隔離和感染控制。我需要你的幫助。」
希利亞垂下耳朵又翻了個白眼,還是認命地將裝有樣本的罐子塞回工具包。然而不管怎麼轉移注意他的腦子裡卻依然是剛剛那個滿喉嚨塞滿寄生蟲的畫面,這讓他不禁懷疑要是這種東西還塞滿屍體的內部,那等等到底會看到怎樣的畫面?
再看看藥師寺,希利亞的眼神都死了。那雙純黑的眼裡正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亢奮的情緒幾乎要衝破似人的偽裝,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看起來已經迫不及待要打開這具屍體驗證猜測。但他仍然維持著自己的紀律和步調,將防護服和捲袋從折疊空間裡拿出來。希利亞把簡易淨化裝置放好後便蹲在地上看著他。先是脫掉原本的手套,手伸進防護服的袖套,然後把綁帶甩到身後,用近乎不可思議的速度套圈打結,再換一副手套戴上——他已經懶得吐槽在摸屍體之前早就該把這身裝備穿上了。
接著藥師寺就像在執行什麼儀式般跪坐在屍體旁邊,不同於方才的俐落,接下來的動作顯得莊重起來。他將捲起的布包放在地上,就如同當初繫上繩子時小心翼翼地鬆綁,然後一摺一摺將布包攤開。一把把閃著冰冷光芒的工具慢慢顯露出來,教希利亞忍不住瞇起眼睛。他用修長的手指如同愛撫戀人般滑過解剖刀,最後挑了其中一把從插槽取出,橫放在自己面前。
「開始吧。」
要不是前面躺著的屍體,希利亞都覺得這傢伙是準備作案的變態殺人魔了。他嘆了口氣,移動到屍體的另一邊換成單膝跪姿,將右手按在胸口微微傾身,輕聲唸出簡單的禱詞。
「秘絲斯在上,願您庇護此刻身處黑暗的靈魂,請您接納格里夫先生,使他徹底離開苦難,不必再感到傷痛。願您將格里夫先生的身體交給我們,使我們能在此安撫替他悲傷的人們。」
這是藥師寺要求的,即使他們兩個都是所謂的唯物主義,他還是要求在動刀之前必須先祈禱。希利亞一開始只當是做給旁人看的,至少讓這個執著於解剖的神經病看起來還有在尊重死者。不過隨著接觸的往生者越來越多,他發現這就是藥師寺的一種制約。就像法律和道德對他的枷鎖,或是不可撼動的生活規律,這是屬於他本人的儀式,不能因為急於解剖而改變,否則就像打破了某種禁忌,會讓他陷入無端的焦慮。
在做完這些後藥師寺又從捲袋裡取出一支筆,開始在格里夫的胸腹做記號,最後終於拿起可能比勇者之劍更加鋒利的解剖刀。可他沒有像平常那樣沿著記號劃開格里夫的胸口,而是優先在肚臍旁的線上劃開一道小口。
幾乎是同一時間可怕的「啵嘰」聲響起,更加濃厚的臭氣在這一瞬間噴湧而出,昂貴的面罩濾心根本支撐不住,腐敗的臭氣在短短幾秒內便充斥在鼻腔與咽喉之中,接著又向下竄進肺部。希利亞感覺自己的胃正在大力翻攪,接著就看見格里夫原本腫大到幾乎要爆破的肚子在迅速塌陷,而利刃劃過後原本不應該出血的屍體卻從傷口處湧出大量黏稠的深色液體,混合著氣體產生許多氣泡,噗咕噗咕地迅速往外冒。
藥師寺立刻拿出原本已經放在旁邊備用的布蓋住傷口避免更多東西噴出來,直到氣體已經差不多排出才繼續動作。手指平穩有力地繼續沿著標線慢慢切開格里夫的腹腔表皮,可狀態卻跟以往接觸的屍體明顯不同。表皮下不是固態的脂肪層,而是滑膩軟爛的黃色膏狀物。
「脂肪液化了啊……」
藥師寺的語氣已經無法維持平穩,為了抑制笑意而顯得顫抖,又深深吸了幾口氣,像是要壓制興奮似地咬住嘴唇。他的下一刀輕易將已經崩解的脂肪切開,而希利亞也適時起身抬起淨化設備,並用腳把小狗趕去遠一點的地方以免受到波及。
雖然已經做過心理準備,但在腹腔被打開的時候,希利亞還是差點吐出來。
內臟在體內氣體的高壓下已經徹底位移變形,大量黑身白首的寄生魔物穿插其間,大部分都已經死亡液化,但仍有不少還在扭動身軀做最後的掙扎。它們並不只是在臟器間的隙縫中遊走,大大小小的蟲子穿透並撕裂了器官組織,血液與消化液充斥在整個腹腔內,混合著魔物的屍水與肝腎碎片化為一鍋難以讓常人直視的雜碎湯,而蟲子就像湯裡載浮載沉的麵條一般。
或許是因為死得差不多才會讓污染降到安全值內。希利亞盡量想點別的東西遏止自殘般的聯想。
「差不多可以確定死因就是大量內出血了,但這些蟲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的案例從沒見過有人能同時吸引這麼多寄生種魔物……啊,幫我多抓幾隻回去研究。」
希利亞無視他的請求打開淨化設備,瞬間發散的高濃度魔素讓魔物們激烈地扭動起來,接著在幾秒之內失去動靜。
幾次強烈的乾嘔後希利亞才勉強壓住嘔吐的衝動,吞了吞口水緩緩從工具袋的折疊空間拿出一本寄生魔物圖鑑,在索引上找到類蠕蟲型態的目錄後便開始迅速翻頁,並在第三次差點嘔出來時找到了目標。
扁平的長條蠕蟲形,身體為半透明的黑色,頭部為乳白色,具有三至四隻觸手,頂部的鉤狀物用於勾住宿主的組織並注入毒素,牠們是以「謊言」為食的寄生種低階魔物,「噬謊蟲」。
希利亞愣愣地看著圖鑑上的說明,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找錯品種,可最終還是不得不承認,他們見到的就是圖鑑上這標註著「基本無害」的魔物。
雖然無害,可一旦數量到達一定程度就能擁有配合謊言改變宿主肉體的能力,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周遭的人認知。「為了讓宿主從謊言中獲得成就感並說出更多虛假訊息,它們會讓其他人相信宿主所說的話,也能讓宿主的身體因謊言而變化。但它們終究無法改變現實。」
「……我想檢查他的腿跟頭骨,還有腦部。」
「不是已經確認死因了嗎?快把他縫回去吧……」
「不,我認為他原本不是羊獸人,反而可能是長人族。只有檢查過骨骼才能確認。」
「那也拜託請你先把這鍋濃湯蓋起來起來……我快不行了……」
「也許還有別的可能性,我得先確定這些蟲到底是死亡前還是死亡後鑽進內臟的。」
啊,這傢伙開始走火入魔了。雖然這麼想,可藥師寺說的又有幾分道理,他確實也想知道格里夫究竟說了多少謊才能招來這麼多噬謊蟲——即使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人的人生幾乎都是由謊言構成了。
藥師寺的解剖一直從中午持續到傍晚,確認這些原本只會聚集在聲帶和丹田附近的魔物很有可能是因為太過擁擠才會衝破器官導致大量內出血。另外能肯定的是格里夫確實不是獸人,後彎的關節是被扭曲的,頭上的角和腳上的蹄也是黏附在皮膚上異常增生的幾丁質,就連尾巴也都只是一塊長了毛的瘤而已。他原本跟藥師寺一樣都是長人族,這個村子裡的大英雄甚至連最後留下的屍體都在欺騙前來相驗的解剖師。
不過如果告訴村民這種魔物的來歷可能會造成更大的衝突——畢竟已經被噬謊蟲影響認知,他們很有可能因為無法接受格里夫人設的崩塌而產生過激反應。兩人在縫好屍體後稍作商量便決定對村民隱瞞詳細情況,只說是魔物污染造成的死亡事件。雖然是污染程度很低的品種,但保險起見他們還是需要做初步的隔離和淨化,之後再聯絡城裡的控管單位進行後續處理。
經歷過戰火的人們都清楚受到污染的屍體必須火化,否則累積的異變魔素很有可能感染其他村民。雖然有千百個不願意,但最後還是替他們所敬愛的格里夫舉辦簡單的葬禮,並在一片哀泣中點將他的屍身點燃。
之後的個案通報都是由希利亞負責,倒不是因為藥師寺真的這麼無能,事實正好相反,他的報告做的都非常清楚詳細,幾乎是教科書等級的說明,但就是因為太詳細了,管制單位的人看了都覺得不舒服,向他們蛇咬環的會長反應以後不要再寫這麼鉅細靡遺地描寫屍體狀況,協商的結果當然就是把工作丟到他這個助手身上。
雖然通報書他也寫過不少,但為了這種理由接手別人的工作還是讓希利亞感到有些不滿。偏偏讓藥師寺把太噁心的內容刪掉就跟要他的命似的,就算強迫他刪掉,他總能在通報送出前調包成詳細版本,非要強迫別人看他精心觀察的結果。忍無可忍的管制單位發出最後通牒,威脅要是再有這種東西送去給他們審核就要向冒險者公會提出剝奪蛇咬環承接解剖相關任務的資格,這才讓藥師寺乖乖停手。
而且當時這傢伙看起來還很是委屈,看得希利亞直想揍他。
格里夫的事很快便結束,接下來的幾天藥師寺都窩在自己的工作室埋頭整理這次的解剖資料和幾個樣本——他還是偷偷帶了幾隻蟲屍回來解剖,雖然魔物死後的屍體很快就會崩解液化,但絲毫不影響他研究的興致。
「話說,藥師寺,你好像不太意外格里夫是騙子的事。」
藥師寺將頭從書頁中抬起,透過鏡片能從他的眼裡看到些許的困惑。
「誰?」
「……前幾天那個被噬謊蟲變成氣球的格里夫先生,你正在整理的就是他的驗屍報告。」
「噢……噢。」藥師寺一邊恍然大悟地回應一邊順手脫下眼鏡,伸長手臂靠在椅背上向後伸展。「那位先生是農民吧?階級複製才是常態,孩子裡能出一個菁英已經是奇蹟,怎麼可能三個都這麼有出息?如果不是吹牛吹出來的就是孩子們在外面混得不好所以謊報近況,覺得反正村裡人見識少念的書也不多,很容易糊弄過去。」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發現了嗎?」
「從村長在馬車上講第一遍的時候就猜到了。你不也一樣嗎?覺得難以置信的不是他的人生全靠謊言堆積而成,而是因為噬謊蟲理論上不可能在一個人體內聚集這麼多」
「……你真的很擅長觀察別人,好噁心。」希利亞用盡身上每一根獸毛鄙視眼前笑得儒雅的男人。
「所以呢?是怎麼發現的?」
希利亞沒有馬上回答,眼神穿透牆面看向遠方。
「東方戰線沒有防空網。姐姐說如果有飛行魔物接近,都是靠他們騎飛龍上去擊落,很多戰友都是摔死的。」
「那你怎麼沒反駁?」
「老百姓不懂這種事,而且其實也不需要懂。那時候所有人日子都很辛苦,對他們來說戰士怎麼面對魔王軍根本不重要,因為他們連飯都吃不飽,比起知道戰士們犧牲了多少人怎麼死的,他們寧可相信有個偉大的存在在守護他們的家。」希利亞聳了聳肩,「而且我們也不可能去說服每個人理解真正的情況吧?與其破壞他們的美好憧憬之後什麼都不管就這樣離開,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藥師寺瞇起眼看著靠在自己書桌旁的年輕獸人,耳朵半垂著,看上去很是無奈。事實上他並不喜歡這個話題,倒不是因為這種誤會幾乎等同在褻瀆犧牲的戰士,而是他不能理解如此複雜的感情,無法繼續讓話題持續下去。他不拆穿村民的格里夫信仰純粹只是沒必要,他是去的驗屍的,不是去說教的,村民被欺騙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出於兩種極端,他們最後都沒有告訴村民真相。但他們也都知道這種漫天大謊終有一天會受人懷疑,然後村民會自己發現格里夫就只是個移居到村裡的普通人罷了。
「話說你來我這有事嗎?我這邊目前沒有多的材料,早上晨跑我有繞去蛇咬環看過,附近也沒有解剖師的委託讓我能幫你搶點東西回來。」
「喔對喔,委託。」原本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希利亞收回思緒,從工具袋裡掏出一本薄薄的本子,乍看之下像什麼報告書,不過放在桌上後藥師寺很快就看清第一頁的大標題上寫著某某城市的官方委託書。
藥師寺的笑容更大了些。
「你看一下內容再決定要不要接,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官方委託除了皇親國戚的屍檢就沒讓我失望過。」藥師寺翻開委託書重點掃視了一下,眼裡都閃出光了。「我接。半小時後就能出發。」
「太快了至少要給我兩小時準備吧!」
「你要化妝嗎?那我先過去。」
「誰要化妝了!你以為那些儀器是可以直接放在折疊空間保存是不是!我需要時間把他們裝進包包!還要先跟對方回覆!」
「那我幫你……」
「不要碰我的東西!」
藥師寺學他聳聳肩,抱胸看著希利亞氣呼呼跑走的背影,幾根獸毛被他的尾巴甩到空中,接著將目光轉向一旁在竹籃裡呼呼大睡的黑色毛球。
「小狗,走了。這次你應該能派上用場。」
毛球的正上方倏然睜開一隻獨眼,然後從四個角落伸出小腳,以極不自然的方式迅速移動到下方撐起身體,然後又伸出尾巴開始劇烈甩動,蹦出竹籃衝到藥師寺的腳邊興奮轉圈。
「嗷嗷!」
藥師寺垂手摸摸這團毛球,從座位上起身後卻突然頓住,目光落在剛剛希利亞站的位子,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發愣,最後輕輕笑了一聲。
「難怪會長上個月能在騎龍比賽拿亞軍啊……果然還是不能惹她生氣,逗逗弟弟就好。」
他一邊自語一邊將桌面稍作收拾,隨後拎起早已準備好的工具箱,在離開前拿起掛在門口的長風衣,領著小狗離開了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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