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角是FGO的高文((又
※架空世界觀
※所有文中的設定和宗教都是架空，未涉及任何現實團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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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想起以前，你還是學生的時候。」蘭花依偎在高文的懷裡，在哼歌的期間突然插進這句話，然後又繼續哼唱。
高文看著平靜的湖面，這個湖確實不大，卻成為禁錮蘭花的牢籠。可這是蘭花的選擇，是她為了變強而付出的代價。
「但我覺得妳那時候不比現在快樂。」
「不會呀。只要跟你在一起我都很開心。」蘭花笑著踢了踢水，「而且正是因為那時候很開心，我才會希望繼續當你的契約靈呀！」
「也是。」高文低頭靠著蘭花的額頭，將她摟得更緊了些。而蘭花也抱住他，抬起頭輕輕吻了他一下。
「我想跟你一起努力，讓我能真正跟著你欣賞這個世界。」
「我們可以的。一定可以。」
-1.
高文是葛桑學院裡近十年間第一個召喚出人形守契約靈的人。這在他們這所偏鄉小鎮的破敗學院來說簡直是奇蹟。
被召喚出來的少女綁著雙馬尾的金色長髮，但髮尾是透明的。她的眼睛一紅一藍，有著姣好的面容和身材，背後則有著一對魚鰭般的翅膀。下半身完全被裙擺纏繞，腳也沒有碰地。
她的名字叫蘭花。
十四歲的小少年看著她的胸，吞了吞口水，謹記老師的教導——一個紳士在跟女孩講話時必須一定要看著對方的眼睛，不管她的胸有多大，於是又看向她的臉蛋繼續發呆。
本來他是已經做好準備會召喚出什麼非人形生物了，畢竟他雖然會一點魔法，但又不是魔法師，沒想到回應的卻是這麼漂亮的女孩子，他一時之間也很難接受。
「你好？」蘭花的手縮到了胸前，似乎有些害怕。也是了，畢竟全校一百多名師生都擠在講台下躁動，只有她和高文以及輔導的老師在台上。高文的沉默讓她十分緊張，雖然也不是一定要高文的契約，但高文身上的魔力很強，如果簽了契約肯定會讓她力量大增。
「高文，快點決定要不要簽約，你還有兩次召喚的機會，看能不能找到更強的。」
看透蘭花本質的老師在一旁催促，而蘭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情急之下說道：「那個，人家我雖然長成這樣，但我可是大惡魔喔！跟我簽約的機會可不多呢！」
「太好了，希望妳別被教堂驅散。」高文終於回神，笑著說道，「我想要妳。妳願意回應我的召喚嗎？」
「我這不是回應了嗎……」蘭花無語地看著對方，「算了，不跟你計較。我們簽約吧。」
-2.
簽約為期一年，這一年的時間裡學生們要學著和靈族相處，而被召喚的靈族則要輔助學生，必要時要保護學生的安全。
蘭花雖然是唯一一個人形的靈族，但卻並不是最強的。另一個女孩召喚的地獄三頭犬就能把她嚇得想找個水窪鑽進去。
「所以，蘭花是什麼種族？」
「不說，說了主人會嫌棄我的。」
高文無所謂地聳聳肩。他將下一堂課要用的東西整理好，分了兩本書讓蘭花幫忙拿。
這堂魔藥課四年級的學生要帶三年級的去拔曼德拉草。「記住了，直接拔出來尖叫過後的曼德拉草會比被砍下葉子再挖出來的曼德拉草藥效更好，做成料理也更美味。但是曼德拉草的哭聲會引起劇烈的頭痛和腹瀉，直接昏倒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們今天就要練習怎樣在野外安全的拔出曼德拉草。」
主修魔法師的學生可以用消音咒優雅的拔起草，但消音咒屬於中級魔法，主修劍士高文只會初級，對於這個課題，他倒也希望學妹能想辦法解決。
然而跟他一組的學妹，主修是弓箭手，而且幾乎沒辦法使用任何魔法。
「怎麼辦呢……」
「借用靈的能力算不算犯規？」
兩個學生齊齊看向蘭花。
「不算啊，妳會用消音咒嗎？」
「嗯。」
於是換他們這組展現他們的想法和能力時，所有人就看著蘭花用樹枝圈起要拔的曼德拉草，一邊唱歌一邊慢慢把土撥開。
結果身邊的人都倒下了，只有他們三人和幾個魔法師學生以及老師還站著。
「咦……」
「蘭花小姐，消音咒不能用在人身上，要用在你要消音的東西上。」
「啊……我以為我們聽不見它的聲音就好了……」蘭花頹喪地道，舉起手卻發現手上的曼德拉草長得跟其他的不太一樣。
「金蘋果……！」老師驚呼。
「咦？」
「千萬曼德拉草裡只會出現一個的金蘋果！你們這組太幸運了，這個拿去魔藥店可以賣很多錢喔！」
「這個，只要曼德拉草哭的時候唱歌給他們聽，大部分都會變成金色的。」
「……咦？」
「每個人都有可能是金蘋果，不覺得很棒嗎！」
蘭花笑著將手上的曼德拉草交給高文，歡快的模樣就像個天真的孩子。
然而唱歌就能變成金蘋果這件事，只有蘭花辦得到。但這也是老師們的後話了。
-3.
學生們大部分的必修課都是在鍛鍊。魔法師鍛鍊魔法，弓箭手鍛鍊箭術，而作為劍士科的學生，高文的課不是在獨自練習就是在和同學、學長對練。
而幫不上忙百無聊賴的契約靈就聚在鍛練場旁邊，有時候聊聊天，有時候聽蘭花唱歌。
蘭花雖然不強，但也是高階靈族，她的歌聲能夠與周遭比較弱小的靈分享力量。而且她天生有一副好歌喉，歌聲總是讓學生們忍不住被吸引。
老師們不會阻止蘭花，而是罵這些小兔崽子定性不夠。
這終於讓高文開始對蘭花的種族感興趣了。然而靈的種族實在太多，一時半會也很難查出來，不過高文想了想，決定開始從大方向找。
蘭花有一對魚鰭般的長形翅膀，她不需要拍動它們就能飛起來，不過大部分都會飄在他身邊，比他稍微矮一點的高度。
符合這些描述的，應該是精靈，而且是跟水有關的精靈。
但也可能是罕見的高階水妖精，因為她的髮尾是透明的水狀。
更罕見的是湖神，但一般對湖神的描述都是白色長袍、頭戴桂冠，沒有翅膀的傳說，而且蘭花也沒有桂冠。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湖中仙子，她們是沒有成為湖中女神的精靈，身形跟一般人差不多高，經常聚在湖邊嬉戲。
湖中仙子不算少見，但因為可以和水融為一體，所以大部分時間還沒被人們發現就先藏進水裡了。
「可能性太多了啊……」
「什麼可能性？」
「妳的種族。」
「……不要查了。」蘭花蓋上高文面前厚厚的一本圖典，將手壓在上面不讓高文再翻開，「您會看不起我的。」
「我不會因為一個人或一個靈的種族看不起他，而且蘭花，妳很強。」
蘭花垂下眼噘起嘴，想了半天才放開圖典。「反正也找不到。」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4.
四年級最讓人期待的課，在開學後第二個月，為期一個月的尋寶活動正式展開了。
這兩個月蘭花和高文對彼此也有一定的理解。高文對蘭花很好，把她當作一個人類女孩來呵護。他會問她要不要一起用餐，下雨也會幫她撐傘——即使她並不需要。
蘭花發現並不是所有人類都把契約靈當作朋友或家人，更多的是將他們當作奴隸。高文在他們之中實屬異類，但他似乎只是想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
尋寶活動的目的是讓學生和契約靈彼此合作達成任務目標。一開始四年級學生和眾多教師會聚集在禮堂抽籤，每個學生抽到的「題目」都不一樣。有些是在附近的森林待幾天並尋找指定的草藥，有些則要到比較遠的地方帶回題目所指定的東西，但不管是什麼題目，都必須將旅途中發生的事寫成紀錄繳回。
高文的運氣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抽到了一條特別遠的路線，然後帶回隔壁山頭上生長的浴血百合。那是一種只長在山崖邊的百合花，藥用價值很高，但摘採很容易出意外。不過老師們評估後還是把題目交給高文，畢竟他的契約靈會飛，而且他們的感情看起來不錯。
「好的，四年級學生請注意。如果遇到任何你們沒辦法處理的危險，請直接啟動我們剛剛發下去的懷錶裡面的傳送魔法。它會帶你們回到學校，而且不會扣分。但是請注意，只有在遇到危險才能使用，不能當作返校的捷徑，否則直接扣二十分。遇到危險時絕對要以自身和契約靈的安全為優先考量。另外就是，我發現很多同學都把契約靈當作玩具或僕人，請停止這些行為，我們教導過你們，要平等地對待所有生物，尤其是你們的契約靈，祂們因為契約而保護你們，你們也應該善待祂們。」
老師的一番話並不會讓本來就貶低靈的人類小孩悔改。他們好奇地把玩那只懷錶，雖然不到精緻，但上面刻有學院的徽章。作為紀念品也是相當不錯的。
由於這所學院的學生很少，每個學生都能有自己的房間。高文在收拾行李的時候蘭花就坐在床上看他，嘴裡輕輕哼著不知名的小曲。
「那是什麼歌？」
「戰士出征前的祝福。」
高文忍不住微笑。
「謝謝妳，能召喚到妳對我來說是無上的幸運。」
「……以主人的魔力來說應該可以召喚到更好的靈。我只是比別人早回應罷了。」
「為什麼會想回應呢？」
蘭花愣了愣，似乎沒想過對方會問這種問題。
「原因很多……主人的魔力跟我很合是主要原因，其次是……很自私的原因……」
「沒關係，我願意聽妳說。」
蘭花看著自己的契約主，雖然才相處兩個月的時間，但她願意相信高文的為人。
「因為我很弱，跟強一點的人類結成契約能讓我吸收更多魔力，讓我變得更強。」
「蘭花不已經是高階靈了嗎？」
「我沒辦法像其他高階靈一樣用自己產生的魔力供養別的靈，在高階靈裡是很弱的存在。」
「會不會是因為年紀小的關係？蘭花看起來跟我差不多。」
「年紀沒辦法決定靈的強弱……而且靈的外表也不是年齡決定的。」
「也對。」
「……您剛剛，是不是想套出我的年紀？」
「啊哈哈，被發現了。」
「組成我的魔力可能很久以前就存在了，但我意識存在的時間大概是十到十五年之間。」
「這樣不就跟我差不多大了嗎！」
蘭花點點頭。
「您很開心？」
「這樣就代表蘭花還很年輕，成長有無限的可能性！妳一定能變成強大的靈！」
「變得強大……是主人您的願望嗎？」
「嗯。但也是妳的願望、不是嗎？」
蘭花露出淺淺的微笑。
「嗯，我會跟您一起努力的。」
-5.
「我們劍士科的每學期都會進行一次行軍，所以我走的速度可能比較快。蘭花沒問題吧？」
「嗯！」蘭花用力點了點頭，頓了一下又問道：「如果我們走太快，一個月內就回來的話怎麼辦？」
「剩下的時間好像可以自由活動。太晚的話會被懷錶強制遣返回學校。」
「自由活動！主人會想做什麼呢？」
「我們才剛出發妳就想提早完成任務啊……」高文笑著調侃道，不過如果不找點話題，旅途確實會很乏味，於是也開始認真思考起來，「如果老師允許出學校的話，我想去大一點的圖書館。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太小了。」
「主人想找什麼書？」
「跟水有關的靈。」
「您還沒放棄查出我的種族啊……」
「我是不會輕易放棄決定要做的事的。」
「這個很重要嗎？」
「很重要。我不能不了解我的契約靈。」
「了解了又不代表什麼……我們一年以後就會解約了。」
背著大包包走在前往山路的高文沉默了半晌，就在蘭花以為自己讓他生氣的時候，高文卻說道：「蘭花，我們學院的學生畢業的時候會再進行一次召喚。那一次可以選擇永久簽約，到時候我還是希望妳能成為我的契約靈。」
「為什麼啦！」飄在高文身旁的蘭花捂起迅速泛紅的臉，怎麼也不會想到高文的回答更讓她窘迫。
「我覺得妳很厲害，只是妳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沒有……主人才是，我有看到房間裡的那些獎牌獎盃……是很厲害的劍士對吧？」
「是一點天份跟很多努力而已啦。」
「老師都說您是天才……就連上課老師都只會口頭指導一下……」
高文嘆了一口氣。
「蘭花，作為一個沒有父母的人類，如果資質也平凡無奇的話，根本不可能在這個社會翻身，甚至可能墮落到底層。我是有點天份運氣又好的小孩，即使在孤兒院長大還是因為那一點資質被學院選上。我不想跟其他人一樣止步於此，所以我比別人更努力。」
蘭花感覺自己像是被說教了，她愣愣地停在原地，看著高文逐漸遠去的背影，突然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站在他身邊的資格。
高文沒見到蘭花回應，於是轉過身去望向她。逆光的身影看起來就像蘭花遙不可及的存在，她覺得很難受，但她的種族沒有淚水，她只能緩緩落在地上。
「蘭花？」
「您……才是很厲害的人。就算沒有我也能夠完成這個任務對吧？」
「我沒有這個意思……」
「老師有說，這條路雖然長，但是很安全。除了最後要採花可能比較麻煩……但如果是您一定也能克服這種困難的。像我這麼弱小又不知道怎麼變強的靈……不適合跟您一起旅行……」
「我沒有強迫妳變強的意思啊。」高文搔了搔頭，接著走回去拉住她的手，但在看見她露在裙擺外的裸足時，他果斷彎腰將蘭花打橫抱起。
「咦咦！」
被嚇到的蘭花反射性地抱住高文的脖子。
「就當作陪我一起吧。」
「那也不需要抱我……！」
「妳沒穿鞋，不用飄的腳會受傷。」
「才不會……放我下來……我自己用飄的就好……」
蘭花的臉頰已經紅透了。
-6.
越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山坡，沿著地圖走的路越來越窄，最後終被植被覆蓋。若是只有高文，到這裡可能已經是極限，即使要指南針也不一定找得到那座山，更別提要摘花了。然而他教蘭花怎麼看地圖之後她就可以飛到空中確認他們有沒有走彎路，省去了不少體力和時間。
到了晚上他們會在野外紮營，由於蘭花不用睡覺，也十分習慣野外的環境，因此可以守一整夜。高文會將頭枕在她的腿上——雖然蘭花的臉會被別的東西擋住，但在她溫柔婉轉的歌聲中，他還是每晚都睡得很沉，直到隔天早上蘭花叫醒他。
一路上他們都有各式各樣的發現，以前只在課本上見過的魔藥藥草、一些低階卻美麗的靈，還有一個小小的神壇，上面供奉的神像已經生苔。
在出發的第九天，他們發現了一具人類的白骨。衣著被野獸撕得凌亂，看起來是迷路至此的女子。
「她的旅行裝備很齊全，會不會是冒險者？」蘭花問道。
「有可能。」高文隨口應著，將手放在屍骨的額頭上，「抱歉沒辦法帶妳離開，願妳安息。」
然而語音未落，屍骨的上方便開始聚集一大團黑色煙霧。從高文的角度看不見，但飄在旁邊的蘭花卻感到一陣惡寒，來不及多想就扯住高文的後領把他從女屍身邊拉開。
接下來的一切就像慢動作一樣，高文因為重心不穩向後摔倒，眼睜睜看著什麼東西從蘭花的脖子上揮過。
他親眼看見蘭花身首分離的樣子。
高文嚇傻了。溫熱的液體噴灑在他臉上和身上，而他只能看著那團黑霧竄進屍骨裡，然後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窟窿裡兩點發亮的紅色光芒緊緊盯著他。
「蘭花……？」
他的呼吸幾乎停滯，四肢緊繃，僵硬得微微顫抖。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東西叫做惡靈，而他應該拿起劍，只要破壞軀體，惡靈就沒辦法對生靈作怪。
但是他站不起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找回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他不敢移開視線，更不敢多看一眼確認身上是否沾了蘭花的血跡。他想不起任何上課教過的防身術，恐懼完全佔據了他的心。
「蘭花……蘭花……幫幫我……」
咕咚一聲，一顆石頭敲在惡靈的頭上。惡靈轉過頭往蘭花剛剛飛出去的方向看，牙齒發出了喀喀的令人不舒服的聲音。這時高文才終於從恐懼中回神，悄悄站了起來，拔出劍暫作防禦姿態，然後用餘光瞥向對方看著的地方。
蘭花好好地站在那裡。她魚鰭似的翅膀完全張開，雙手十指相扣放在胸前作禱告狀，身上散發著純潔的光芒，正與惡靈身上的黑霧形成強烈對比。
「主人，請啟動懷錶。這個惡靈，很強。」
高文用力搖了搖頭。他們的距離太遠了，如果現在啟動，回學校的只會有他。他不能讓蘭花獨自面對這種東西。
「我不會死的。」
「但是……！」
高文話還沒說完惡靈的便朝他撲了上來，刺耳的吼叫聲隱約聽得見是一句：「把身體交出來！」
然而這時的高文已經找回理智。他站穩腳步，用力揮劍抵抗。陽光從樹林的葉子之間灑在他的劍上，反射出強烈的光芒——或者說，他的劍真的在發光。
他的腳步變得輕盈，反應也比平常要快。惡靈的攻擊在他眼裡就像慢動作一樣，而他的劍每一次都能落在對方最脆弱的關節上。
惡靈節節敗退，它幾度想順著劍身爬上高文的手，卻會被劍上的光芒灼燒，發出臭氣和尖叫。
最後它所棲身的屍體終於還是扛不住高文的強勢攻擊崩解成灰，而那團黑霧也往森林深處逃竄離去。
高文喘著氣，他看著手上的劍慢慢失去光芒，然後笑著對蘭花舉起手。
「蘭花！我贏了！」
蘭花收起了翅膀，微笑著朝他點點頭，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時似乎想發出聲音，可最後卻是緩緩落到地上，然後腳一軟撲進高文的懷裡。
「蘭花……！妳受傷了嗎？我剛剛……我剛剛看到妳的頭……」
懷裡的少女沒有任何反應，許久之後高文才意識到她是昏過去了。
-7.
高文在營火旁詳細記錄了他人生中真正的第一場戰鬥。
他覺得那不是超常發揮，而是有什麼讓他的身體突破極限。在那之後他也感到頭痛和噁心，身體到處都在叫囂著痠痛。忍著各種不適，他將蘭花帶到了適合紮營的地點才坐下來休息。
快寫完的時候蘭花終於甦醒過來。她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看著坐在身旁的小少年，看起來還有些迷糊。
「……軟軟的。」
「什麼東西軟軟的？」
「高文的胸。」
高文愣了一愣，沒忍住拿手自己捏了一下。
「……確實。」
「……咦？咦……欸？啊！對不起主人！說了很沒禮貌的話……」
「不，很高興妳沒事。」高文看蘭花窘迫的樣子也覺得有趣，可他越是笑蘭花就越想找水窪把自己埋進去。
「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之前先讓我問妳，下午戰鬥的時候，妳是不是做了什麼？」
「啊……那個……施加祝福……能暫時讓主人的身體素質提高……我沒辦法成為與您比肩作戰的同伴，只能做到這樣而已……能夠讓您打跑那個惡靈真是太好了……」
「……蘭花，妳聽過輔助類型的契約靈嗎？」
「沒有呢。那是什麼？」
「就是妳啊！能夠讓我變強去打贏原本贏不了的敵人！妳做得很好！光是剛剛那個惡靈妳就救了我三次！」
這次換蘭花被突如其來的肯定說得一愣一愣。她低頭看著自己露在七分寬袖外的雙手，然後歪頭再次看向高文。
「您不會看不起我嗎？」
「怎麼會？輔助型的契約靈就像守護神一樣，雖然少了一個戰鬥力，但如果讓強的人變得更強反而更有獲勝的可能不是嗎？」
「這樣……好像沒錯。」
「妳該不會就是因為自己不會戰鬥才一直這麼自卑……？」
「因為……其他姊妹都會……只有我沒辦法用攻擊性的魔法……我覺得能夠戰鬥的才能守護珍貴的事物……就算姊妹們跟女王大人都安慰過我……但我從來沒參與過守護領地的戰鬥……所以也不清楚我的祝福是強是弱……」
「我覺得，強過頭了。」高文轉了轉手臂，「我到現在還覺得四肢痠痛。」
「啊……那……對不起……」
「好啦不用道歉了，我才要謝謝妳。」高文頓了頓，「……不過我真的很確定妳的頭被砍下來了。」
「啊……因為……因為我的本體是水……正常的物理攻擊不會對我造成傷害，不信的話，您可以用劍砍我試試。」
「不不不我相信妳，也不想傷害妳。」
「我不會受傷的。」
「那當時噴在我臉上的那是什麼……」
蘭花看著高文，在越發尷尬的沉默後小聲說道：「我的身體散開時……胸部的部份喔……」
「……失禮了。非常抱歉。我以後問問題會注意一點。」
「請不用在意。」
那晚蘭花難得和高文並肩躺在一起。奇怪的是高文心裡萌生出一股衝動，想緊緊抱住蘭花，確認她還好好的，然後，然後——
他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所以他確實抱住了蘭花，感覺心跳得很快，但又跟戰鬥時的熱血澎湃似乎有些不同。
今晚大概是睡不著了。
-8.
由於高文的腳程確實比一般人快，他們提早一週回到了學院，並上繳浴血百合和旅行日誌。聽高文提出要去鎮上的圖書館，老師們也沒多說什麼就放行了。
被召喚前蘭花一直住在森林裡，來到學院大部分時間都跟高文一起待在學校，扣掉他們尋寶活動出發和返回，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人類社區。街上叫賣的東西對她而言都新鮮有趣，時不時就會停下來看。高文怕她走丟，乾脆拉著她的手，她停下來他也跟著停，如果想去商店裡逛逛也不至於找不到對方。
「人類，好厲害。」
「怎麼說？」
「怎麼說……人類創造了很多東西作為不同的用途，也創造了很多想法跟理論。靈是不會這樣的。我們依靠強大的種族維生，成為強大的種族之後也會供養其他生靈，不會去創造其他物品。」
「確實如此。」高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半晌後才又接著說道：「但是人類也創造了戰爭。」
「沒有創造，森林裡的動物本來就有類似的大規模爭鬥。不過人類創造了許多原本沒有的魔法和機器，擴大了戰爭。」
「蘭花見過嗎？人類的戰爭？」
「嗯。曾經在我住的地方附近開戰，姊妹們和女王為了防止他們波及我們的領地，所以我們變成了第三方勢力。」
「這十五年裡發生過的戰爭……是聖教和鳳靈堂在北伊諾山的宗教戰爭？」
「雖然覺得您能這麼快想出一個戰爭很厲害，但是很抱歉，我們也不清楚那些人類是誰。」
「這兩派人都有帶契約靈。鳳靈堂是受到不死鳥和鳳凰眷顧的少數民族，他們的契約靈全部都是鳳凰。」
「我……沒有參與前線的戰爭。您知道的，我沒辦法使用有攻擊性的魔法。我只能給予姊妹們和女王祝福。」
「也對……不過說到聖教，我想跟妳確認一件事。」
「嗯？」
「妳不是真的惡魔，對吧？」
蘭花愣了一下，這才想起當時為了和高文簽約，她誇下海口說自己是大惡魔的事，再次因為窘迫而紅了臉，用力搖了搖頭。
「不是……我的種族很普通……」
「那就好。」
「主人不喜歡惡魔嗎？」
「我沒什麼意見，但有些人……尤其是聖教的人特別討厭。他們還特地為了驅魔訓練出能殺死惡魔的神父。我不希望妳因為種族被那些人找麻煩。」
「殺死……好過分……」
「沒辦法。人類就是這樣。我看到蟑螂也會踩。就算牠什麼也沒做。」
「蟲子……雖然不喜歡，但也算是生靈呢……」
他們的話題止於這裡。小鎮的圖書館矗立在眼前，蘭花的注意力又再次被吸引。而高文也不覺得這個話題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他們查了一整天也沒找到蘭花的種族。不過至少高文歸類出了幾個特徵：這個種族只有女性、身體是由水組成的、有魚鰭一般的翅膀和白色的連身長裙。至於異色瞳，蘭花說她的種群裡只有她是這樣，所以應該是特例。
他們一直待到圖書館關門。回去的路上他們依然牽著手，而這次高文特別帶她繞了另一條晚上比較熱鬧的路，許多攤販都聚集在此。
蘭花的目光就在這裡被一只髮飾吸引了。
那是幾朵白色百合花組成的短簪，金屬材質，其餘的高文看不懂。他看店家示範短簪的用法，看她問自己好不好看的模樣，默默拿出了錢包，用自己攢的零用錢買下這個短簪。
「謝謝您，我會好好珍惜的！」
緊緊拉住的手，變得越來越不想放開了。
-9.
隸屬於王國的冒險團對各個學院拋出了橄欖枝。
每個學院只有一名，必須是五年級以上的學生，可以暫時加入王國的冒險團前往南方進行哥布林討伐。
而位於中部的葛桑學院裡，教師吵成一團，就為了一張不該存在的報名表。
「高文才四年級！按照規定不能參加！」
「但你們明明都知道他是我們學院最有前途的孩子，必須讓他去為我們學校爭光！」
「他的年紀跟經歷都還不夠啊！」
「你們有沒有看過他上次尋寶活動時的日誌？他一個人打贏了一隻惡靈！而且五年級學生是十四到十六歲的孩子，他的年紀剛剛好！」
而在房間的高文，正用驚恐的表情看著他的契約靈。
「妳幫我交出報名表了？」
「嗯，因為主人有實力，不能錯過這麼難得的機會。既然主人填了，那就必須要交出去。」
「妳啊……」高文無奈地笑笑，也沒有責備她的擅作主張。事實上他也是想參加討伐才會寫報名表的，但他知道自己不到門檻，因此才沒去投。
教師群在取得共識後，接下來就是說服冒險團破例讓四年級的學生參加。這倒不是什麼難事，高文的年紀確實在五年級的範圍內，學科成績優異，本科成績更是年年排名第一。再加上有著難得一見的輔助型契約靈，冒險團很爽快地答應了。
這次出發前蘭花又為他唱了一次凱旋的祝福。他的班導陪他搭車來到王城，然後將他交給了在大酒館等學生集合的冒險團。
各地學院的代表陸續到達。他們都是學院裡的佼佼者，好幾個還是快畢業的九年級生。高文在他們之中顯得有些矮小，不過閒暇之際他們開始比腕力的時候，他還是贏了幾個大人。
「你該不會讓契約靈給你祝福了吧！」
「我發誓沒有。蘭花她給予祝福的時候會發光。」
蘭花用力點頭附和。她才不會說光是凱旋的祝福就已經能把高文的身體素質往上提高了。
等學生們從各地趕來集結完畢已經入夜。團長讓他們和原本的團員一一自我介紹，至少對自己的夥伴有點印象。
「好，接下來我講解一下這次的任務內容。」團長，一個不苟言笑的金髮女性說道：「我國南方最近出現大批哥布林，到處對人類的村子燒殺擄掠。為了保護我國人民，我們必須採取反擊措施。我們的目標有兩個：殲滅哥布林，帶回被抓走的女性和兒童。能明白嗎？」
「明白！」
「學生們，我相信你們會在這裡是因為足夠優秀。但我畢竟身為團長，還是要對你們的安全負責，所以遇到任何無法處理的危機，你們都要以自己生命做優先考量。請記得，逃跑並不可恥。明白嗎？」
「是，謝謝團長。」
「那麼，今天就先休息，明天早上七點在中央廣場集合。解散！」
-10.
去往南方最快的方法不是騎馬，而是搭火車。
這是鄉下孩子們從沒有過的體驗。他們在對方的包廂裡跑來跑去，又跑到有供餐和酒吧的車廂。高文算是比較沉著冷靜的孩子了，但還是好奇地拉著蘭花到處看看。
冒險團不像學校老師那般嚴厲，反而還問比較大的孩子要不要跟他們喝一杯。高文自知年紀不夠也就沒去瞎攪和，到了晚餐時間才被叫去餐廳集合。
「現在要分隊伍。」團長對著還在躁動的團員和學生說道，「按照職業，劍士分成三組，弓箭手和魔法師兩組，其他各一組。劍士、魔法師和弓箭手學生過來抽籤決定要跟哪一個小隊。」
高文和另外三個劍士科的學生被分配到第三小隊，他們隊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見到蘭花就笑著拍拍高文的肩膀問他們親過了沒。
「不，那個，我們不是那種關係……」
「哈哈哈！你們就是太年輕了！接吻又不是只有情侶才能做！」
這句話讓兩個當事人的腦子定格了許久才重新轉動。
「才不是因為太年輕……」
「喔——真是純情啊。」
「跟純情也沒有關係啦！」
雖然聽不太懂這個臭大叔在說什麼，但聽上去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高文反射性地反駁道。
大叔大笑幾聲，接著又去騷擾其他學生了。
火車一路向南開了好幾天，終於在哥布林災區前停了下來。團長帶著團員和學生們繼續向南行，可接下來他們看到的第一個村子卻宛如煉獄一般。
男性的屍體橫七八豎地倒臥在各地，女性的屍體較少，但最可怕的是幾戶人家的餐桌上留下的屍骸，大多都是十歲以下孩子的遺骨，全都有被啃食過的痕跡。
「哥布林是只有雄性的怪物，會搶奪與他們相似的人類女性作為交配的對象，但我們從未見過這麼大規模的掠奪……」
小隊長收起了開玩笑的態度，事實上整個隊伍都是一片死寂，時不時有女學生忍不住哭出聲來。高文皺緊了眉頭，總覺得事有蹊蹺，但在他提出之前團長也同樣察覺了。
「哥布林是很弱的怪物，不太可能做出這種規模的危害。」
「但所有倖存者都說是哥布林做的。」另一個小隊長反駁道。
「對，所以事情有問題。現在所有小隊分成兩組，一組跟著布萊恩去巡邏，找出哥布林的根據地救出被抓走的女性和孩子，第二組跟著我去調查這背後是否有人為操作的痕跡。」
布萊恩就是高文的小隊長，他理所當然地跟上這個隊伍。他告訴自己這是他自願來的，之後不管見到什麼更可怕的場景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了別人。
蘭花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歪頭想了一下之後牽住了他的手，輕聲告訴他：「有我在，我會保護好主人的。」
「……嗯，我相信妳。」高文朝她扯出了一個笑容。
-11.
哥布林綠色的血沾滿了高文的衣服，失去光芒的劍上也不得倖免。他坐在哥布林窩點的角落，感覺有些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殲滅別的種族是不是正確的，但哥布林對人類平民已經是侵略行為，這樣他們的報復是否就屬合理？
他們救了很多女性和準備被烤來吃的孩子。對他的種族來說，這就是正義。
蘭花就坐在他身旁，唱著能安神的曲子。幾個跟他一樣徬徨的學生也開始聚集到旁邊聽。
團長要求他們殺死一隻哥布林就要割下一隻右耳作為計數。冒險團的弓箭手就是專門瞄準右耳在射，而高文在殺死哥布林之後也會割掉他們的右耳放進腰間的小袋子。但這個動作令他感到陣陣噁心。
這樣的行為跟蠻族有什麼不同？
高文割的耳朵數量在包括冒險團的所有人裡排名第三，但他並不為此感到高興。
「主人，要躺一下嗎？」
蘭花突然問道。而高文也點點頭，很自然地躺臥下來，將頭枕在她的腿上。
人群中傳來羨慕的唏噓聲。
「主人，只要堅定自己的立場和信念，很多事就可以放下了。」
「妳不覺得這樣互相殘殺很奇怪嗎？」
「我現在是您的契約靈，所以我是站在人類的立場思考。我認為您在做對的事，許多人都因您而得救。」
「如果是站在靈族的立場呢？」
「我的種族在不危及領地的情況下不會接觸戰爭，也沒有任何爭鬥。但我仍然認為為了保護同族挺身而出並沒有錯。」
這些話對高文而言如同救贖。
這時蘭花突然看見高文的手臂上有傷，於是彎腰去檢查和治療。偌大的胸就這樣直接壓在高文的臉上，四周的學生和遠一點還在忙的大人們紛紛發出驚呼。
「……蘭花……」
「嗯？」
「呼吸……困難……」
「嗯？啊……！對不起！」
蘭花立刻直起身子，而高文卻沒有起身，依舊躺在她腿上。隨著旁邊發出的笑聲，兩人的臉也是越來越紅。
這個小插曲適度和緩了方才緊繃的情緒。那一晚為了安撫被奴役的人類，他們沒有辦慶功宴，而是等王國軍接手後才在回程的火車上大鬧一番。
-12.
由於在討伐中有著英勇的表現，學院也以最熱烈的方式歡迎高文回來，在接送他的班導師帶他回到學院後，一大群人就一路恭送他來到食堂，吃他們主廚精心製作的料理。
雖然原本還不到人盡皆知的程度，頂多是劍士科的明星學生，但此時的高文幾乎成了全校追捧的對象，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我覺得我能做到這麼好完全是因為蘭花在幫我強化能力的關係……」
「沒有的事。主人本來就很強。」
單純的蘭花這時只想到高文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同，完全沒想到接下來會引發的連鎖效應。
高文長得本來就不差，性格又很紳士，一直都是不錯的交往對象，之前都有零星的學生來告白。可在參與討伐之後告白的人幾乎可以排隊繞學院外圍一圈了——當然這是蘭花誇張的說法，每次有人來告白，她就會以不打擾兩人為由飄去學校角落的水池邊摸水。
她不想看到高文真的答應其他人類的追求。雖然到至今高文都沒有和任何人交往，而且每次都會在拒絕對方之後盡快來找她。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做。這是必然的結果，高文是個優秀的雄性人類，他會跟優秀的雌性人類產下後代。而她只是簽了一年契約的靈而已，高文跟誰在一起都與她無關。
像高文這樣被老師們掛在嘴上的學生，有人嚮往就會有人討厭。他們不敢招惹高文，想興風作浪又沒人理會他們造的謠言，於是就開始伺機找看起來比較弱的蘭花麻煩。
然而唯一獨處的時間裡，蘭花手都已經摸在池子裡了，再怎麼害怕自然也是一個魚躍跳進水裡，與水同化後游到離他們比較遠的地方再飛走。
不過逃得了一時，蘭花還是逃不過這些人類小孩的欺侮。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後，第二次他們把蘭花嚇進水裡就往池子用雷電魔法。原本養在池水裡的魚都被電死了不說，這個辦法也成功把蘭花逼出水外，環抱著身子驚慌地往其他地方逃走，狼狽的模樣讓這群學生哈哈大笑。
雖然事後因為弄死了魚被處分，不過他們向老師解釋的時候還是把錯歸咎於蘭花逃進水裡不跟他們做朋友。
第三次，他們朝水裡倒了一盆魔藥課亂做的東西。這次蘭花再也逃不了了，她躺在地上瑟瑟發抖，魔藥的毒性正在破壞她的身體，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更別說飛走或求救。這群人眼看情況不對立刻離開了現場，而蘭花最後只能等到自己的契約主來找她。
「蘭花……蘭花！發生什麼事了……又是那群六年級生嗎？」
高文把她從草地上抱了起來將她緊緊摟住。他身上的魔力是蘭花的解藥，她虛弱的雙手環抱住這個最在乎自己的人——事實上在她上次被電的時候高文就已經叫她不要單獨行動了。是她低估了人類的惡意才會如此。
「為什麼……我們明明沒有對他們做什麼……」
「……抱歉，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但這件事我會上報給老師們。」
而在接下來為期一個月的校內一對一競技賽中，高文抓住機會開始一一向那幾個學長發起決鬥，又用木劍把他們一一打到裁判喊停，然後每一次都會警告他們不准再接近蘭花。
而蘭花雖然感謝高文對她的付出，但她也慢慢意識到，自己其實不應該待在人類的世界。
-13.
說起一對一競技賽，這是葛桑學院一個特別的傳統。四年級到九年級的學生都可以參加，一天有三次機會對其他學生提出決鬥，由老師當裁判，只能使用自己本科的武器——的弱化版本，契約靈不能入戰，獲勝者將可以獲得一個點數。跨年級只能下對上發起挑戰，旨在防止高年級學生拿低年級的刷分。
然而高文沒有這個煩惱，他甚至同意了學院詢問是否能取消對他挑戰的年齡限制，意即只要還是這個學院的學生且是四年級以上，所有人都能對高文發起挑戰。
一開始高文確實有點吃不消。想挑戰他的人實在太多了，這種學校多的是想跟仰慕的人對戰的傢伙，再加上一直想教訓他的笨蛋們，他的點數第一週就以極為誇張的數字衝上榜首。
接下來，越來越多人慢慢意識到就算沒有契約靈，高文也是強得可怕。挑戰他的人最少的就是劍士科的學長，他們都見過高文練劍，是連老師都不知道還能怎麼指導的「天才」。學院裡絕大多數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是因為天賦異稟才被學院從孤兒院帶回來教育。高文從十歲起只學了四年的劍就能如此，學長們也不想把決鬥次數浪費在他身上。
同樣意識到這件事的其他參賽者也開始紛紛繞行，而高文參賽唯一的目的就是教訓那幾個欺負蘭花的學長，因此也就沒再管競技賽的事，只負責在有人來挑戰的時候拉拉筋打敗他們。
最後高文的分數還是因為第一週的關係排到了全校第二。跟第一名只差了六點。對方是八年級魔法科的學長，同樣也是明星學生，而這讓學生們開始在頒獎典禮上鼓動要他們再比一場。
「我們應該沒什麼恩怨才對，他們在興奮什麼？」
「嗯……最強的兩個人的決鬥？」
「哈哈，高文，你是不是忘了我第一天就找你決鬥過，然後輸得一塌糊塗的？」
高文愣了一下。
「抱歉，當時人真的太多了……」
「沒事。反正我不想再跟你打了，再打只會讓我更難堪。如果你認真參賽的話，第一名是你才對。你才是最強的。」
「……我覺得，我們都還有成長的空間。如果我一直停滯不前，最後最強的人肯定不是我。」
「龜兔賽跑嗎？」
「沒錯。」
學長沉默了半晌，在老師們制止學生的躁動時突然大聲說道：「老師，請允許我以友誼賽的形式對高文發起挑戰！」
「友誼賽……你想跳過年級和武器的限制嗎？」
「沒錯。如果我輸了，我願意讓出第一名的頭銜。」
學生的歡呼聲蓋過了老師的聲音，最後院長和教師群商討之後還是同意了。
如果高文不在，學長應該是被推派去參加討伐的人。可想而知，少了限制的學長會有多強大，完全不是哥布林所能比擬的。
高文這邊雖然也少了禁止契約靈參賽的限制，但高文希望以自己的力量打這場決鬥，因此蘭花一如往常地飄在場外替高文加油。
一開戰學長便對高文使出了降速魔法，直接限制了高文的行動。這時高文心底是有點小後悔的，如果蘭花在的話，說不定能抵銷這種附加系魔法。不過事已至此後悔也不能改變什麼，高文跑不快乾脆不跑了，透過劍柄在劍身上附加了灼燒效果，執劍在在空中劃了一圈，接著握緊了手將劍橫在身側。
「動不了的話是打不到我的喔。」
學長說完將法杖立在面前開始詠唱，可身側的冰晶還在凝結，高文突然就原地發起攻勢。強烈的劍氣打散了學長準備用來攻擊的冰晶，更是在對手身後老師設下的保護屏障上打出一大串烙痕。
唯獨沒有傷到學長。
「……還沒結束……！」
學長抓住法杖正要再施展其他附加魔法，卻發現法杖已經被灼燒效果化成了灰燼。
由於學長還沒強大到能夠不使用法杖就施展魔法，這場挑戰高文甚至沒有移動半步就贏了。
在全校師生面前展現了自己超越年齡的強大，宣示著自己「天才劍士」的稱號並非空穴來風。
然後在宣告獲勝的下一步走向觀眾席執起蘭花的手， 在躁動的學生之中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道：「蘭花，妳看到了嗎？我可以保護妳的！」
「嗯……！」
蘭花替高文感到高興的同時，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也有點發酸。
高文真的需要她嗎？她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高文總有一天會變得比所有人更強，成為一個傳說，而她，必須成為足以站在高文身邊的存在。
以前她或許會懷疑自己，但就在這一刻，她下定決心必須辦到。
-14.
期末考高文的成績也是名列前茅。憑著自己文武雙全的優異成績，他很快得到許可，在寒假期間可以加入與學院簽了契約負責教育學生的冒險公會。
簡而言之，就是實習。
「我希望以我自己的實力做事，所以蘭花只要在旁邊幫我加油就好了。」
蘭花嘟著嘴，心裡泛起了嘀咕。反正就是嫌棄我弱嘛！她想著。
高文在討伐哥布林時的表現不只在學校裡傳開，各個冒險團也發現了這顆明日之星，如果在實習期間給高文留下好印象，畢業之後說不定就會去他們公會增長他們的勢力。
於是高文還沒想好要去哪一個，他們自己就先派人來學校遊說高文去他們那裡。有時候高文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同時出現的不同冒險團公會就會自己先打起來。
而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組織也加入了混戰。
聖教的聖騎士團。
聖教也有自己的神學院，是專門培養聖騎士和傳教者的。他們一進來攪和，搶的可不只是實習，而是要把高文拉攏進他們學院。
高文的班導師在思考過後悄悄把高文叫去了辦公室，但沒有阻擋蘭花。
「高文，我就直說吧。我個人覺得我們這間學院太小了，教不了你什麼。為了你的未來，如果神學院願意接納你，你一定要去。」
「……但是是葛桑給了我機會和新生。我不想離開。」
「很高興你能有這份心意。但是神學院才是能讓你能脫胎換骨的地方。葛桑學院當然需要你，你能在我們學校畢業是最好的。但是站在培育英才的角度，你必須去神學院，那裡有更優秀的師資。」
「……我會考慮的。謝謝老師。」
「蘭花，請妳讓高文做出不會後悔的選擇，好嗎？」
突然被點名的蘭花愣了一愣，然後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也希望主人變得更強。」
不過事實上蘭花也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改變高文的決定。她試著問了高文的想法，而高文猶豫的理由也和他對老師說的一樣。
「不然先去聖騎士團實習看看？」
「蘭花……不知道嗎？」
「不知道什麼？」
「聖騎士團必須信仰聖教的神才能獲得庇護……雖然我沒有什麼信仰，但也不想突然去信一個經常跟別人起衝突的宗教。」
「所以才說先去看看嘛！感覺不適合的話就不要去他們學校。」
「……好吧。就聽妳的。」
「……咦？」
「因為蘭花一定是為了我好才這麼說嘛！」
兩個孩子不會知道，正是這個決定，徹底改變了高文的人生，也間接改變了蘭花的命運。
-15.
「這附近怪物量好像比較少，我們先在這裡休息吧。」
高文抹了抹臉上的擦傷，他的劍上沾滿怪物的血，與外界的怪物不同，地下城裡的怪物強度遠遠超過以前他所見到的。要不是蘭花的幫忙，他覺得自己極有可能交代在這裡。
話又說回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裡。
高文實習期加入的詩音小隊是專門探索世界各地地下城的，相對於其他平常只是在操練的部隊，這裡的實戰訓練確實更能讓高文學習成長。
然而地下城從來就不是個溫柔的地方，尤其這個名為哈普拉的地下城，這個名字在當地就是死亡之地的意思。裡面一片昏暗，只能依靠火炬和岩壁上微弱的發光礦物前行。
而會發光的蘭花則被帶到了最前面，卻也因此躲過了劫難。
詩音小隊被突然衝出的藍色巨犀沖散，高文甚至看見隊伍末端有人被當場踩扁。小隊長大喊撤退，而高文也知道這種等級的怪物絕對不是他們能應付的，立刻拉住蘭花的手往別的方向跑。然而在驚慌之中高文不只沒有往洞口的方向跑，反而往更裡面的地方深入，等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被三眼獨角狼群包圍，再後來又遇到了巨型寶箱怪和鬼靈鹿。
天知道那頭鹿巨大的犄角上掛了多少具人類屍骸。
高文和蘭花邊打邊逃，終於來到了安全區。他們用地下城裡生長的植物升起火驅趕那些長期生活在黑暗中害怕光亮的怪物。
蘭花在確定安全無虞之後立刻開始對高文施展治癒魔法。此前她已經用盡全力在支援高文，魔力險些耗盡，再多來幾波怪物她可能就沒辦法再為高文強化能力了。
「我好像，太高估自己了。還叫妳不要幫忙什麼的……最後要不是靠蘭花的能力，我也撐不到這裡。」
「沒有的事。」蘭花將額頭靠上高文的，利用對方身上的魔力修復自己。「您很強，但這個地方有某種力量，影響了怪物的強度。」
「某種力量……？」
「……跟哥布林那時候，很像。」蘭花頓了頓，「我不能確定是不是類似的原因，但它們似乎是得到了某種強化的力量，就像我對您附加強化魔法那樣。我覺得這個地下城裡面有什麼東西。」
「如果能獲救的話，或許我們應該把這些事告訴隊長。」
「嗯……」
不過在接下來的一週之中，他們都是在這個安全區度過的。蘭花是靈族，不會被怪物們攻擊，所以可以到遠一點的地方替高文尋找水源。而食物的問題，雖然心裡有點障礙，但高文還是決定把殺掉的怪物肢解之後烤來吃。
……意外地美味。
於是一週後詩音小隊其他成員找到高文時，對方不僅沒有脫水遇難的跡象，反而開始研究起怪物食譜了。
小隊長在一開始的襲擊中身受重傷，但所幸已經脫離險境。聽完高文的報告後陷入沉思，最後贊同地點點頭。
「這裡的怪物強度確實很不尋常。你們做得很好，事情我會向上報告。如果可以的話會盡可能與王國軍那邊調查哥布林事件的情報進行彙整。」
「是。」
「對了……高文，你是怎麼在食物短缺的地下城活下來的？」
「呃……食物短缺？」
「是啊，地下城只有怪物……」小隊長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驚恐地看著高文，「我說你，該不會吃了那些怪物吧？」
「是……？」
「趕快把他送出去檢查！你是傻了是不是？學校沒交過你吃下怪物的話也會變成怪物嗎！」
「呃……我是沒有什麼不適……」
「不管怎樣，給我回外界檢查。」小隊長頓了頓，「但是為了活下去做出這種覺悟……也未必不是值得嘉獎的事。」
「謝謝？」
「好了，最後一個掉隊的隊員也找到了，我們回家吧。」
-16.
整個寒假小隊一共調查了三個地下城。相較於哈普拉地下城，另外兩個就溫和了許多，但規模也小很多。
托托賽普地下城位於大城市托托賽普的正下方，是托托賽普兩千年前的舊址，屬於遺跡類型的地下城。明明沒有陽光卻生長著茂密的植被，許多精靈棲息在此，怪物數量反而少了很多。
沙地馬爾地下城實際上是一個洞穴，裡面就像另一個世界一般，在洞內深處有著和煦的陽光和茵綠的草地。沒有日出日落，沒有季節氣候，用「將時間凍結在最美好的時候」來形容再適合不過了。
「像沙地馬爾這種地下城，很有可能是某個魔法師死去之後留下的亞空間，因為和我們所在的空間意外連結了，所以不但沒有消失，反而還變成怪物跟精靈的棲息地。」
小隊長對高文解釋。
「那一般來說這種地下城會怎麼處理？」
「像這種沒有危險性的就放著，有危險性我們會請示上級，危險係數低的會先用物理方式封住洞口防止不知情的人跑進去，係數高的就會有相對應的措施。像哈普拉那種，基本上已經超出人類能應付的範疇，教會會派魔法師來把洞口封印。」
高文點頭表示理解，心裡卻還是有一絲遺憾。畢竟他可是在裡面存活了一週的人，從一開始的害怕到後來開始會慢慢離開安全區進行探索。他覺得如果能力適當，哈普拉地下城其實是個適合修煉的地方。
「你別看起來這麼失望。那個地下城可是要了我三個隊員的命，我們自己也差點賠進去了。尤其是你，要是死了我可沒辦法對教會和學院交代。」
「總有一天我會打開封印，把那裡當自己家後花園逛的。」
高文誇下的豪語並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他的一個目標。很多很多年之後他確實辦到了。那個時候的他已經不屬於任何勢力，在地下城裡所到之處都沒有怪物敢主動招惹他。
回到學院後高文將整個實習期間發生的事做成報告交給了老師，然後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我想轉學去神學院。」
「嗯。那就去吧。成為一個正直又強大的人。」
-17.
一年的契約就在高文忙忙碌碌的學業和鍛練中到期了。
高文怎麼也沒想到這天會來得這麼快，甚至是蘭花提醒他才想起來有這件事。她輕抿著嘴唇，端坐在高文面前的半空中，低垂的雙眼看上去十分感傷。
事實上高文也很難受。他已經習慣蘭花待在自己身邊了，就算來神學院之後他們就很少再遇到相濡以沫的危機，但蘭花還是每天陪著他做作業，在他不開心的時候讓他躺在腿上唱歌給他聽。
「抱歉，我……」
「其實我有想過就這樣默默消失。主人沒有我一樣可以過得很好。但是……但是如果沒有說再見的話……我覺得我一定會後悔……」
「我也不希望妳不告而別……」
「我有問過學院的老師，他們說如果就學期間失去自己的契約靈，您在畢業典禮上還是可以再進行三次召喚，找尋適合自己的靈族。」
高文想說些什麼，他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眼淚卻如同氾濫的河水般湧出。
「蘭花……我只想要蘭花當我的契約靈……」
「不能這麼任性啊……我太弱了，配不上您。」
「不是的……蘭花救了我好多次……」
「如果您真的這麼想的話……您知道指名召喚嗎？」
「能夠……召喚沒有契約的特定靈族……的召喚魔法……」
蘭花點了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一小塊羊皮紙，在帶著哽咽的歌聲中，羊皮紙上逐漸烙印出一個繁複的魔法陣。
「我回家了。謝謝您這一年的照顧。如果想再見到我，就用這個召喚我吧。」
高文用力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慎重地接下了這個他和蘭花最後的連結，然後張開手用力抱住蘭花。
「我一定會想妳的。」
「我也是。主人。」
-18.
羊皮紙被他按進了高台的貝殼水池中，相同的光芒在前方的池水中央展開。
興奮的心情讓高文的手忍不住顫抖。時隔三年他終於要再見到那個女孩了。她過得還好嗎？是不是依然在等他的召喚？是不是還在想她？
然而就在召喚陣開始發光的時候，清脆的乒乓聲中，蘭花的指名召喚陣瞬間粉碎。
「什……」
高文愣愣地看著眼前化為光點的召喚陣，在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之前就忍不住發出悲鳴。
「蘭花……！」
隨著他的呼喊，禮堂也開始以召喚用的聖水池為中心捲起了強風。光點順著風逐漸在他面前的空中凝聚成一個人形，在他眼淚落下之前化作熟悉卻又不太一樣的少女模樣緩緩落在水面上。
她的魚鰭狀翅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的桂冠。但她的眼睛依然是一紅一藍的異色瞳，她的笑容依舊能融化他的心。
這三年的時間裡他終於想通了。所以他要告訴蘭，他——
「你是誰？為什麼有我給高文大人的指名契約？」
高文又是一愣。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和雙手，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應。
「我是……高文？妳不記得了？」
在聖水池中央的女孩看了看四周，像是劇場的階梯式座椅上坐滿了師生和教團高層，再看看眼前有點陌生又有點熟悉的成年人類，髮色和五官都有點像，但身材和聲音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主人？」她試探性地喊道。
「嗯！好久不見了，蘭花」
「真的嗎？您終於……終於願意召喚我了嗎？我以為您已經忘記我了……」蘭花越發激動起來，最後撩起裙擺縱身穿過高台的水池，直接躍進高文的懷裡，開心地緊緊抱住他。「您看我！我也很努力的變強了喔！」
「成為湖神了嗎？」高文摟住她的腰，低頭靠住了她的額頭。
「是的！雖然是很小的湖……但已經進化成湖神了喔！」
「這代表妳以前是湖中仙子對吧？」
「嗯！是很常見很弱小的精靈，所以不敢讓您知道……但是現在！我很強喔！」
「這樣妳還願意跟我簽約嗎？」
「當然！」
既然雙方達成簽約的共識，召喚出來的又是無可挑剔的強大靈族，老師自然也不會放任他們繼續卿卿我我，將他們帶到後台區讓下一個畢業生召喚契約靈。
然而蘭花卻有一個不好的消息。
「很抱歉……但您只能跟這個『我』簽短期契約……『我』其實是蘭花的一個分身，我的本體不能離開那個湖……而我過幾天就會回到我的本體身上。」
「怎麼會……」
「但是就算我不在您身邊，您還是可以用指名召喚找我呀？」
「這個，不是只能用一次嗎？」
「……可以重複使用的。」蘭花的微笑充斥著無奈。「所以您才一直沒有召喚我嗎？想等到最後一次契約召喚的時候？」
「……是的。」
「……當時沒有說清楚就分開了呢。」蘭花笑著捏了捏高文的臉頰，比以前更豐滿的胸緊緊貼在高文的上腹部——他很困惑這個以前就很大的東西原來還有成長空間嗎？
「不過我還是可以跟妳簽短期契約，直到我找到妳的本體，對嗎？」
「是的。因為一些原因我不能告訴您確切的位置，但我可以給您提示。」
「好，沒問題。」高文頓了頓，「換我告訴妳一件事。」
「是的？」
「妳離開之後我思考了很久才終於發現，我對妳的感情，並不只是對契約靈的喜歡。我想我是愛著妳的。」
蘭花愣愣地抬頭看著他。印象中四年前他們的身高是差不多的，也難怪蘭花一開始會認不出他。
「……我，我不知道……」
「啊，我沒有強迫妳決定什麼的意思。我們可以先簽約，好嗎？」
「好、好的！」
這是高文學校生活的終點。
也是他為了蘭花成為傳說的起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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