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6日 星期六

True_Ending



Bad_Ending時隔兩年的續篇
宗教松+六子設定
CP為色松 速度 十彼 敦椴。其餘互動都是親情向
文筆渣
死亡有
OOC嚴重
可能有點(非常)混亂
主要為おそ松視角
宗教設定沒針對任何現實宗教。

前一篇Bad_Ending


==========
0.
這天一松沒有來接他。カラ松叼著煙在午夜寧靜的道路上走著,手上的袋子裡還裝著等等替弟弟、同時也是戀人的一松明天在家可以吃的店長特製蛋糕。工作的疲憊讓他整個腦袋都在放空,直到經過公園時餘光卻瞄見了一個熟悉的紅色身影。
他困惑地停下腳步。這個時間他那唯一的哥哥應該待在家裡才對,然而與他近乎一模一樣的臉、大開著腿兩手放在椅背後面仰望天空的坐姿,怎麼看都是本人才對。
於是他走上前,試探性地打了招呼:「おそ松?你怎麼會在這裡?」
「喔。晚安啊。睡不著出來散步。」
「是喔。」カラ松應付著在他身邊坐下,從外套的內側口袋拿出煙盒帥氣地抖出一支遞給對方,「來一根?」
「不了。謝謝。」
カラ松收起煙,沉默許久之後還是開口問了對方。
「你不是我哥,對吧?」
「這麼快就被識破了嗎?」這麼大方地承認カラ松也真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思考了半晌,然後問:「你是誰?」
「跟你一樣的東西。」
一句話便徹底拉起カラ松的警戒。
「什麼東西?」
「法則之外。不受世界法則約束的異類。這個世界裡『死亡』似乎是必要的存在呢。」
カラ松倏地站起來瞪視著眼前的男人,但對方絲毫不介意,由棕色轉變為赤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你到底是誰?」
「姑且算是你另一個世界的おそ松哥哥。不過我比你強了一點,時間跟空間都無法約束我。」他大大打了個哈欠,就像平常的おそ松一樣,「我還在為下一次時空跳耀充能,你沒事的話稍微陪我聊一下吧。」
「你有什麼目的?」
「說來話長。總之我在找一個人際跟我原本世界相似的世界,你們六胞胎看起來很適合,但沒有靈魂對我來說沒有用。所以我只會停留到能夠再次跳躍。」おそ松倒是毫不顧忌他的戒備,微笑著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嘿,你想聽聽我見過的別的世界的你跟一松嗎?」
カラ松覺得自己應該遠離這個人,他甚至覺得對方根本不是人類。但這番話卻勾起了該死的好奇心。
「比如說?」
「這個嘛……在一個跟你們很接近的平行世界裡,一松幾年前就死了。你在很多年之後跟另一個相差二十幾歲的孩子在一起。」おそ松朝他瞇起眼睛笑,「你的世界線是先痛苦糾結爾後跟一松在一起,那邊的是先甜甜蜜蜜在一起很多年然後化為烏有。嗚……外來種其實不能干涉你的世界,不過還是給你一個忠告好了。不要讓你爸媽知道你跟一松的事,除非你們已經做好一起離家的準備。」
カラ松皺起眉頭看著他。「DaddyMommy都不能接受嗎?」
「這我不能告訴你。每個世界都有很微妙的不同,我沒去過你這裡的未來所以不清楚。這只是個建議而已。」おそ松又看向天空,然而都市的光害早已掩蓋過了星光。「有的世界連『我們』都不存在,有的則有複數個本質相同的『我們』聚在一起。有時候相愛的人也不一樣……要找到類似的世界真的好難啊……
「為什麼要找這樣的世界?」
「這個你就不用知道了。」
「我們的世界沒有靈魂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你們世界的法則就是只有物質型態,精神是由物質產生的,一旦肉體消亡精神也會消失。跟我們那個以能量和精神產生物質的世界有根本上的差異。」
カラ松聽不懂おそ松說的話。他哥哥是個笨蛋,不可能講出這麼深澳的話題。但這個おそ松,眼神和說話方式都相當不尋常,甚至讓他有種滄桑的感覺。
於是他坐下來,問道:「在你原本的世界,我是怎樣的人?」
「一個很亂來的神父。」おそ松笑了起來,「會在袍子裡繡亮片痛死人、但驅魔能力很強的傢伙。明明是年紀最小的人類卻把我們凝聚在一起了呢。」
「聽起來很帥氣啊。一松呢?」
「死亡天使喔。平常會變成修女待在教堂,跟這裡的你們一樣是戀人。」
「十四松呢?」
「一個天使。各方面來說都是天使的好傢伙呢。」
「トド松?」
「那傢伙挺微妙的,是個拿著惡魔道具被困在教堂的亡魂,所以又被叫惡靈。」
「チョロ松?」
「所有平行世界中最美最棒的山神。」
カラ松斜著眼睛看對方。這是什麼私心?赤裸裸的有夠噁心。
「你是?」
「跟世界幾乎同時誕生的惡魔。時間、空間、生命、死亡這些法則都無法約束我,大概是那個世界最強的存在吧。」
おそ松的笑容消失了。他看著天空,彷彿自己的家鄉就在那裡。
「喂,讓我跟你回去看一眼你的兄弟們吧。我不會對他們做什麼……只是有點想念我家那群人。」
「回去不就能見到了嗎?」
「見不到了。」おそ松回頭朝他笑,「全都死掉了。這就是我來的目的。」

1.
十四松與他成為雙胞胎之後,他告訴他不要強顏歡笑。十四松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在法庭上面對被告的眼神充滿了恨意。那是發自內心的,他知道,但這就是他要的,他要奪走他們摯愛兄弟的人為此感到後悔和恐懼。
鉅額的賠償金換不回熱鬧的家。那些錢明明足夠他們一輩子吃穿娶妻生子都不發愁,十四松卻選擇出外工作。他始終不明白十四松這麼聰明的孩子為什麼要選擇工地這樣的地點,過了幾百年後才想通,這傢伙想活著,但同樣也在嘗試讓死亡接近自己。
十四松自己賺了一筆錢,然後把心愛的女孩追回來。在那兩年裡恢復了原本的笑容,最後在一場嚴重的工安意外中與其他幾個同事殉職。
他把撫恤金摔在工地主任的臉上,在法庭上狠狠揍了建案負責人,吃了傷害罪的官司。後來他問成為異世界天使的十四松為什麼會從天界下凡?十四松說,他喜歡的天使女孩墮落了,他只能漫無目的地找尋她。
一松與他成為雙胞胎之後,他告訴他不要繼續沉浸在那個悲傷裡。一松總是不聽其他人的勸告,這次也一樣,恨著自己也恨著其他人,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他知道一松不想上法庭,身上的疤痕每天都提醒著那場悲劇,他們不想要也不需要在法院上持續勾起那些記憶,更別說一松當時很快就昏迷了,一點兒都不記得。出庭的時候只是坐在那裡,一遍一遍聽他親口述說其他四個兄弟是如何斷氣的。
「或許其他兄弟活著都比我值得。」一松跟他說過這樣的話,而他明白這句話背後的意思。一松知道他有時候會希望活下來的是チョロ松,但他絕對不能承認。他已經失去四個弟弟了,不能連這個孩子也離開。
那天打開房間的門看見吊在電燈下的一松時,他覺得整個世界的空氣都消失了。他沒辦法做出更多的反應,那張因缺氧發青的臉即使不探脈搏也知道早已氣絕多時。一松的遺書寫了很多很多以前沒說的事,他花了些時間才全部讀完。不是因為內容太多,而是每次看一小段視線就會模糊。
トド松與他成為雙胞胎之後,他告訴他繼續過以前的生活就好。他知道トド松雖然以他們這五個哥哥為恥,但從沒希望他們真的消失。失去其他人之後トド松對他的態度收斂很多,不在像以前那樣囂張,還破天荒地主動問他要不要一起去聯誼。當然最後他拒絕了,他並不想成為最後一個弟弟的絆腳石。
後來トド松沒跟女孩子在一起,而是勾搭上一個高富帥的男性友人。他還跑去威脅對方要好好珍惜他的寶貝弟弟,而對方也答應了。那是得來不易的幸福,是讓トド松逃離失去兄弟們的陰影的最好機會。他在背後說服爸媽讓對方家裡收養トド松,用力推了好幾把,卻沒想到卻是把弟弟推向死亡。
トド松命喪於一場離奇的槍擊,對方原本的目標是他身邊的伴侶。他無法責怪同樣崩潰的トド松的戀人,但那個傢伙最後還是在葬禮結束後舉槍自盡。
チョロ松與他成為雙胞胎之後,他告訴他不要想太多。チョロ松總是把事情看的太認真、太愛鑽牛角尖,只會想著如果當時怎樣怎樣其他兄弟就不會死去。但想得再多兄弟們也不會回來,這只是在徒增自己的壓力而已。
沒隔兩個月,チョロ松就提出分手的要求,說無法承受其他人死去而他們卻能獨享幸福這種事。他笑著答應了,讓關係回到兄弟那樣。然而チョロ松卻又反悔,把自己推入更深的泥沼中,開始懷疑他對自己的情感是否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認真過,也更加不能接受他們獨活的現實。而他就任由チョロ松憎恨,他知道如果不這麼做チョロ松會失去活著的目標。
チョロ松最後又提出複合,他猶豫了,而這份猶豫讓チョロ松徹底崩壞,認為他打從一開始就沒喜歡過自己。他看著チョロ松拿刀劃開他的身體,血液噴濺得房間到處都是,流下榻榻米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卻是這肯定很難清理,搞不好要重新換掉了。然而チョロ松並沒有因此得到解脫,那刀刺下去之後就清醒了,慌張地不斷哭著道歉。他說沒關係,然而當他在醫院清醒的時卻得知刺殺他不久之後チョロ松也跟著殉情的噩耗,而他又再次成為獨自活下來的那個人。
與カラ松成為雙胞胎之後,他什麼都沒說。他一直覺得カラ松是個樂天知命的笨蛋,是最不用擔心的傢伙。然而那場意外讓カラ松徹底失去原本的光彩,像是被奪走翅膀的鳥兒一樣。他們經常吵架,而且越鬧越兇。同樣失去最愛的人,也同樣失去寶貝弟弟們。吵到最後他們總是會打起來,最後又哭哭啼啼的和解,但過沒幾天同樣的事會再次上演。
他們經常去喝酒喝到爛醉,然後晃到不認識的地方直到隔天早上酒醒了才回家。
他經常看到カラ松把其他人的衣服拿出來疊好又放回去,但一松的衣服總會最後才收。カラ松可以看著一松的遺物發一整個下午的呆,有時候還會換上一松的衣服在鏡子前尋找對方的身影。發現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向父母提議把其他兄弟的遺物丟掉,而這件事幾乎鬧成了家庭革命。媽媽當然怎麼樣也不願意,但爸爸知道カラ松的狀況、也希望他們能放下那些悲傷的事過全新的生活。
結案之後有一次他們又喝了酒,兩個人搖搖晃晃的跑去海邊。那時候是下午,カラ松跟他說,如果連自己都放下一松的話,一松肯定會孤單到永生永世都不相信任何人,這樣真的太可憐了,捨不得。他不相信一松會心胸寬大到希望カラ松放下自己去愛其他人,但也絕對不想看到カラ松這樣一直活在過去的悲傷裡。
兩個醉得亂七八糟的人最後跑去游泳。這是個糟糕的決定,他並沒有離開岸邊太遠,但カラ松仗著自己泳技好就往外游,等他發現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對方的身影了。海巡找了一整晚才在清晨的外海撈到那個笨蛋,而他自始至終都不能確定這傢伙到底是死於意外還是預謀自殺。
他是個糟糕的大哥。他其實知道一旦在那場全滅的意外中存活過,那個弟弟往後的輪迴就會在異世界記得曾經發生過的事。然而即使如此,他還是裝作沒發現,然後一次又一次地選擇重新開始。
最初只是希望他們能夠在一起,至少能補齊原本因死亡而失去的時光。他的初衷是能和弟弟們好好告別,而且他並沒有忘記,只是不管怎樣都覺得不夠。他以拯救兄弟的生命為藉口,其實只是想掩蓋他並沒有放下他們的心理準備。
他真的太喜歡他們,所以捨不得放手。他知道這樣非常自私,但他本來就是個人渣,所以更自私一點也無所謂。他還是想跟弟弟們一起生活,一起笑一起鬧,然後,一起變老。
他只是想跟他們過完正常人的一生而已,而不是一個人獨自走過。
其實在非人類的世界裡要拯救弟弟們非常容易。他只要在聖職者到小教堂搞破壞之前讓敦找到トド松,並讓兩人離開他們的職權範圍,カラ松、一松和十四松連帶著也不會死去。而他的寶貝湖神更是簡單不過了,那場火,打從前一、兩次輪迴他就知道是誰放的了。那只是個小小的意外,起因於一根尚未熄滅就掉在枯葉裡的菸蒂。他只要在火燒旺起來之前找到那根菸蒂就能阻止那場火災。
然而諷刺的是在轉生成惡魔到那場些災難之前大約有兩三百年的時間。他和其他的惡魔不一樣,他的時間觀是人類的,所以總是在漫長的歲月中逐漸遺忘必須提防的事,等他想起來的時候往往火焰已經覆蓋森林、而小教堂則成為迂腐教團犧牲品了。
身為六胞胎的他並不記得先前發生過的事。他只能在非人類的世界即將轉生前對自己和其他兄弟做暗示,盡量降低下一次災禍中大家的死亡率。然而就算有其他兄弟存活,最多也只有一個,而且不出五年那個兄弟也會因為其他原因死去。他總是被留下來,然後一再選擇重新來過。
不肯認輸,不願意接受現實,不想讓之前的努力白費。明明他們在一起的年歲加總起來已經超過原本應有的壽命好幾倍了,他就是不向惡魔低頭,讓這一切走向應有的結局。
他知道這個遊戲即將邁向結束。而他依然還沒做好告別的準備。

2.
「各位,有件事我想問你們。」カラ松突然發話。那是記憶中的「從前」沒有的事。「我最近接收到某些訊息……你們知道的,我從小靈感就很強,但那完全不一樣。我的意思是,那些訊息就像突然被想起的記憶一樣。但我很確定那不是我的人生。」
身邊的其他人,或者說其他靈族,一如平常各做各的事,沒有人理他。唯一有反應的是一松,他把額頭靠在鐮刀的長柄上,看起來非常不耐煩。但這不妨礙カラ松自說自話
「那些記憶裡我們六個是六胞胎兄弟,住在一個跟現在完全不一樣的世界裡。記憶中的你們跟現在也不太一樣,我們都是人類,超平凡的人類,然後我……
「閉嘴。」一松突然沉聲吼道,鐮刀尖端一瞬間就抵在カラ松的脖子上。沒有人制止他,但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沉默不語。
「一、一松不想知道嗎……?」
「不想。」一松瞇起的眼透漏著殺意,著實令カラ松感到一股惡寒。一松沒對他那麼兇狠過,或者說從他們最初相遇時他們的相處就像早就認識一樣……
話說回來,他們第一次認識是什麼時候?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死神會偽裝成人類修女跟他待在教堂的?他看著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戀人,不曾想過的問題一一浮出腦海。不只是一松,他和其他人也是一樣。第一次見到其他人的時候這些傢伙就知道他的名字,好像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一樣。因為過於熟悉,他從未對這些事存疑。
「一松……也記得嗎?」
一松皺起眉,眼神動搖了。他們持續僵持了幾秒,鐮刀終於脆化為死亡的黑影竄回一松身上。
「你為什麼不問問其他人……」將斗篷的帽子粗暴扯上,一松將臉藏在陰影裡,字句像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一樣。「我也好其他人也好,全都記得的吧。只是全都當作不知道,苟且於這該死的輪迴裡,很有默契的絕口不提……
「既然知道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提,你幹嘛現在講出來?說那只是カラ松哥哥接收到別人的記憶不就好了!」トド松突然拉高聲音反駁,但這句話讓一松眼神一凜,下一秒幾團紫灰色火焰就朝他飛去,接著被十四松揮手放出的聖光擋下。
「一松哥哥,冷靜點!」
「十四松,你比我早就記得的對吧?所以每次都會主動找到我,然後帶著我去找おそ松哥哥。難道不對這感到疲憊嗎?」
十四松並沒有立刻回答。他回頭看向おそ松,後者朝他點點頭,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之後,他才又將目光放回一松身上。
「我不覺得累的喔。因為每次都可以跟大家在一起,所以一直都很開心。」
一松吐了一口氣,沒繼續說話。カラ松沒料到自己一句話會惹出這種情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做什麼。空曠的教堂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チョロ松翻書的聲音。
許久之後,是おそ松率先打破沉默。
「你們希望停止嗎?」
沒有人回答他,但おそ松知道他們都累了。他們跟カラ松的狀況不一樣,帶著沉重的記憶不斷轉生成完全不同的種族,而カラ松因為轉生為人類,在嬰兒或幼兒時期就會忘記,直到長大後才會想起來。
「只要我們六個在原本的世界一起活下來,這場輪迴就會終結。」おそ松這麼告訴其他人,然而這麼做到底能不能讓一切結束他自己也沒個準兒,但如果其他人都活下來,他就不會對惡魔許願,所以或許這就是除了讓他放棄以外的解套方法。
然而他們經過一個晚上的討論之後卻發現事情的癥結點在哪裡了。
即使輪迴多次也沒有人記得那個意外發生的時間,甚至那天為什麼他們會出門也想不起來。
如果只有一個人忘記就是那人的問題。兩個人是巧合,三個以上就事有蹊蹺了。身為死神的一松能夠在靈魂裡刻下暗示,但如果連觸發的時間點都拿不定的話再多暗示也沒用。一松也試過「在全滅意外發生那天全員不出門」這種暗示,當然一點效果也沒有。
六個人其實心裡都想著同一件事。如果讓おそ松第一個死去會怎樣?然而除了おそ松本人之外沒有人敢提出這種建議,就算不用惡魔說明他們也知道結果事什麼。遊戲會結束,他們會永遠失去他們的大哥。

3.
毫無意外地,這一次他們依然沒有成功。おそ松坐在教堂的殘骸邊看著懷中的五個靈魂,無論經歷再多次他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他開始茫然,或許這樣的選擇只是在折磨弟弟們跟他自己而已。然而都已經輪迴那麼多次了,他到底還是不願意放棄。
熟悉的黑影從身邊竄出,卻未像之前一樣在自己面前成形。像是從地面之下爬著樓梯逐漸出現的身影,慢慢往殘破的教堂大廳走去。おそ松意識到它的目的為何時立刻召喚出地獄之火襲擊。
本以為那個惡魔會被擊倒,就像他第一次輪迴時差點消滅對方一樣。然而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卻遠遠超越おそ松所能理解。那團黑色身影的背後綻放開六道翅狀物體輕鬆擋開他的火焰,彷彿只是隻蟲子不小心撞在它身上一般,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おそ松愣愣地看著那個背影、以及其所經之處立刻被焚燒的教團屍體,直到那黑影用組成自己的、名為死亡的物質將カラ松抬起,他才如大夢初醒似地展開翅膀撲上去阻止。
「你想做什麼!放開他!」
大喊出聲的下一秒他便被某種強韌的條狀物攔腰擊落,直接將他揮打在旁邊的斷簷殘壁上,一瞬間おそ松甚至以為自己會被摔碎,暈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回神。
他完全沒發現這個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強了。
此時黑影已經把カラ松放在祭台上,慢慢舉起手在已經失去心跳的軀體上燃起紫灰色的火焰,沙啞的聲音低沉吟誦起對他來說並不陌生的旋律。
這個世界的安魂曲,他曾聽カラ松為無數人唱頌過。
おそ松完全無法判斷這傢伙到底在做什麼。他看著那過於詭異的背影,六隻長著尖長指骨的稀疏羽翼,鞭子般詭異的長尾巴,看上去是穿著斗篷,可下擺卻又長得十分不自然。
沒看過這傢伙的這種型態。但其實仔細想想就會發現,他每次見到它感覺都不太一樣。他已經不記得第一次見到這惡魔到底什麼樣子了,但最早的印象裡這個惡魔甚至沒有明確的型態,像是一坨爛泥一般。
他從沒認真思考過關於這玩意的問題,對おそ松而言惡魔只是讓他實現心願的一個奇蹟而已。
待カラ松的軀體被燃燒殆盡後那黑影才停下歌聲,如同老舊機械的尖銳聲音悠悠響起。
「你,太弱了。連那個身體十分之一的力量都無法發揮。」
惡魔從未對他說過這樣的話,語氣帶著露骨的輕蔑。以往惡魔總會說些激怒他的話,嘲笑他愚蠢的選擇,但從未對他的行為做出評價。在那黑影轉身的時候他甚至以為能看見斗篷底下會出現清晰的臉孔。然而沒有,斗篷裡依舊是蠕蟲堆積的模樣,只有一雙豔紅的眼睛以及勉強能分辨出位置的鼻子和嘴巴。
「差不多要結束了。這個遊戲。」惡魔淡然說著,但並未收回那過分的高傲,踏著穩重而規律的步伐走向被おそ松遺留在原地的五團靈魂。おそ松像是被採到尾巴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重蹈方才的覆轍撲了上去,結果仍然是被惡魔輕易甩開。
「不准動他們!」明明被這樣反擊兩次以讓他痛得想乾脆昏過去,但那惡魔卻對他的憤怒充耳不聞,將那幾朵無助的弱小靈魂撿起來放在手心端詳。
「很脆弱呢,你們的靈魂。」
「放開他們!」
「以一個異世界居民的角度來看,你覺得這個世界怎麼樣?」惡魔突然天外飛來一筆,著實讓おそ松整個愣住。他的目光仍離不開弟弟們的靈魂,可突然間他覺得這個惡魔跟之前遇到的似乎不是同一個,無論說話方式抑或談話內容,怎麼都與以前他所遇見的那個不太一樣。
他皺起眉頭,盡量壓住自己暴躁的情緒。畢竟弟弟們現在都在對方手上,他完全不能輕舉妄動,只能暫時順著對方的意回答:「跟我們那裡差不多,只是汙染少了點而已。」
「我們這裡的神靈即是自然,有權干預人類的發展,所以你說的是廢話。」惡魔冷冷哼笑,可用詞卻引起おそ松的注意。
他說,「我們這裡」。所以這個世界並不是惡魔隨意捏造的,而是真實存在。而這個惡魔原本就來自這個地方。
在他提出質疑之前惡魔又繼續說:「我是問你,這個世界,你喜歡嗎?」
……有時候覺得比原本那個地方好多了。雖然沒有小鋼珠店,但賭場玩的方式跟我們那邊不一樣,我覺得很有趣。」
惡魔笑了,仍是那尖銳難聽的聲音,可這次おそ松覺得順耳許多。
「我很喜歡這個地方。」惡魔看著他,說道:「無論是山林、天空或是人們,我都很喜歡。所以如果你只把這裡當作讓你弟弟們復活的中繼站,以本地人的立場來說,我會很生氣。」
おそ松沒有回應。說真的他根本聽不懂這個惡魔到底在講什麼。
「但是,我也很感謝你來到這裡。至少讓我有機會親手為他送葬。」
……誰?」
「我、一點也不想讓你繼續輪迴。我剛剛在想,或許我應該把你送回去原本的世界之後不再出現,終止這一切。」惡魔沒裡他,繼續說著自己的話。「可是,我跟你一樣自私,我也有自己想救的人,因此我只會警告你,你的遊戲快結束了。」
……什麼意思?」
「大概再輪迴一次或兩次,你就沒機會拯救你弟弟們了。遊戲會結束,逝去的人不再回歸,而你也不會記得曾經無數次以這種方式挽救他們,只能一個人活下去。」
おそ松愣愣地看著這個惡魔,一時之間竟什麼也說不出口。然而惡魔彷彿早就料想到他會是這種反應,慢慢走向他,將那五個靈魂交還給他。
「當初那個與你簽訂契約的惡魔騙了你。你們應該也注意到了才對,這個遊戲不存在壞結局以外的結果。我個人是不贊同他這麼做,但正如我剛剛所說,我有想救的人,因此我還是會問你,你想再來一次嗎?如果你說不要的話,這次你回去原本的世界並失去你的兄弟之後『我』也不會再出現,讓這個遊戲到此為止。」
狡猾的惡魔。表面上是好心告訴他額外的資訊,可事實上呢?他知道只剩下一或兩次拯救弟弟的機會還有可能就這樣放手嗎?
おそ松咧起嘴露出尖長的犬齒,惡魔也明白他的想法,點點頭之後卻沒像從前一樣立刻把他送回去過六胞胎的生活,而是後退一步張開身後的翅膀,過長的衣擺向外延伸,死亡的黑色氣息在他們身邊逐漸分離,形成一個他沒見過的大型魔法陣。
「雖然大概會被罵……不過算了。我要在你的靈魂刻下暗示,沒意外的話不會被洗掉。一旦發現トド松跟那個叫敦的傢伙走得很近你就直接把他推銷出去。」
……跟那傢伙有什麼關係?」
惡魔笑了起來。
「你們那世界原本的敦早就被另一個傢伙取代了,是追著トド松過去你們那邊的。不然你以為這種人怎麼可能因為喪偶而自殺?那個軀殼對他來說沒有用了他當然要解放自己的靈魂。如果讓他早點確定トド松是他要找的人……不對,早點誤導他認為你弟弟是他要找的トド松的話,至少他能幫你保住至少一個弟弟。」它頓了頓,「祝福你,能夠在這完全沒有勝算的遊戲裡開創另一個結局。」

4.
每個世界都有不能被打破的定律。比如說生與死,比如光生暗,比如說無法跨越或逆轉的時間與空間。這些定律維繫著世界的平衡,一旦被破壞就會像吊橋失去纜繩依樣為之崩塌。
然而有原則就有例外。おそ松便是如此。
他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從哪出生的,其他惡魔都有自己的來歷,但他卻是十分特殊的存在。或許來自時空間隙產生的渾沌,他也不在意這種事。他能感知到周遭環境的時候這個世界還不像現在這麼穩定,而真正擁有五感的時候人類才剛會用兩隻腳走路。
他是古老的惡魔,與山林之神一樣,或許更早ㄧ些。
他是「法則之外」,唯一能夠扭轉世界運行的存在。
不過幸運的是おそ松天生就沒什麼雄心壯志,無論是維護世界和平還是毀滅世界他都嫌麻煩,總像尋常惡魔一樣悠閒度日,偶爾捉弄一下其他生物,愜意地度過每一天。
對那時的他而言,「時間」這件事甚至不具有意義。因為只要他想,他能穿越到自己人生的任何時間點,甚至到其他世界。或許對其他靈族或人類的來說這種能力很方便,但他認為如果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的話,那他的存在真的就沒有意義了。
他是強大到連教會都束手無策的惡魔。即使他根本不懂教會怎麼老是對他抱持敵意。
遇到那個山神的時候他真是慶幸自己沒有偷看自己的未來。第一次眼神交會時的那種感動,若是偷窺過未來的話肯定不會有的。
他喜歡這樣的驚喜,喜歡山神被他鬧得紅著一張臉要他滾開。
山神所居住的湖泊附近的森林裡有個小教堂,破破爛爛的,聽說以前那裡也曾經有個村莊,有一年疾病蔓延,村民逼不得已才遷到較遠的另一個地方,除了教堂以外所有建築物都被燒毀了。可新的村莊每次要蓋教堂就會出事,於是人們開始謠傳山神不希望他們在那裡蓋教堂,並重新整建原本這間,形成教堂不在村莊內的奇特景象。
然而山神說那鍋不是自己的,是原本住在那邊的小惡魔幹的好事。
過了很多年,有一天村子裡來了另一個惡魔,似乎不是他們世界的東西,另一個法則外的存在。おそ松不想與對方起衝突,於是乖乖待在湖邊繼續騷擾山神。那個惡魔待沒幾個月就走了,然而不久之後,教堂裡便多了一個新住戶。
一個少年地縛靈,被村民指控與惡魔交媾而凌虐至死的小孩,後來村民怕惡魔回來報復就把少年的屍體埋在教堂底下讓祂找不到。地縛靈長得滿可愛的,手上拿著一盞住了三隻粉色鬼火的燈,能夠保護他的靈魂。おそ松一看便知道那燈百分之百出自惡魔之手。他不懂為什麼人類不能與惡魔在一起,也不能明白為什麼同性戀或左撇子會被當作異端處決,總之這些「罪」少年都犯過一遍了,在人類的眼裡他就是死有餘辜。
おそ松看著他,一個原本能活到八、九十歲的少年靈魂,心裡總是有點同情,於是就和對方聊了起來。結果越聊越覺得這小孩很有趣,於是也不管教堂是惡魔的禁地天天跑去找他玩,不開心就去找駐點神父的麻煩解解悶,日子一樣照過。
他可是法則之外,區區人類訂下的紀律並不足以制約他。
後來他們的教堂裡來了一個六翼天使。年紀很輕卻十分強悍,有著天真爽朗的笑容,見到おそ松第一句話就是:「你不會危害天堂的話我們就當朋友吧?」
那個天使也很有趣,好像能帶給身邊的人幸福和幸運一樣,山神也很喜歡他。後來天使說,他來人間是為了尋找自己墮落的女友。
おそ松心血來潮就跟他出去尋找那個落入凡間的天使女孩。
幾年之後他們一無所獲灰溜溜地回來時教堂的神父又換人了,這次是個靈感特別強大的少年。一個,會讓他們覺得肋骨很痛的人。長得有點小帥,總喜歡用過於華麗的的詞藻和浮誇的動作表達自己的想法,聽山神說自從這傢伙來了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光顧教堂的人變少了,來的都是別村的人,因為聽說有個帥神父才跑來湊熱鬧。
那個神父能看見靈族,見到おそ松也沒急著驅趕,只問他如果是強大的惡魔能不能幫忙請附近村莊的小惡魔稍微安分一點,不然要去除靈他覺得這些算是原住民的傢伙也很可憐。
おそ松第一次見到這種神父,覺得心情很好,順手就幫了這個忙。後來神父還經常泡茶招待他來教堂聊天,除了有時候實在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基本上おそ松很喜歡這個人類小孩的。
小神父接管小教堂兩年後,負責他們那一帶的死亡天使不小心被雷劈到摔殘了。調職過來的死神是個陰沉的少年,應該比那六翼天使更年輕ㄧ些,進到教堂第一件事就是把由死亡組成的鐮刀指在地縛靈的脖子上要把他押走。
結果おそ松和神父當然阻止他了,說地縛靈還在等人,若是陽壽已盡還沒等到對方再帶走也不遲。
少一個聊天對象多無聊啊,那時候おそ松和神父都是這樣想的。
後來小死神也住進了小教堂,沒工作的時候就化身成人類修女在教堂閒晃,說反正衣服包緊緊也不會有人發現他是男的,偽裝成修女比較不會惹人懷疑。靈族對性別的分界本來就很模糊,但喜歡上小死神的小神父卻為此糾結了很久。發現神父心意的死神於是更惡質的把自己的修女裝裙襬改成了高衩,還在裡面穿黑色吊帶絲襪。おそ松沒說謊,他親眼見過神父有一次邊流鼻血邊拿腦門撞牆要自己冷靜下來。
這樣鬧了將近一年之後神父和死神還是在一起了。
他們本來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那個拋下地縛靈的惡魔回來帶走他,或者神父死後靈魂讓死神接手。然而那是第一次,おそ松後悔自己沒有到未來看看。

5.
おそ松想,他早該注意到事情的不對之處。
那個惡魔的暗示強大到讓他從小就能夢見每一次失去兄弟的情況。小時候他以為只是做惡夢,但隨著年紀增長,他能想起的事也越多。那種無助、害怕和悲傷自幼便深深烙印在他的心裡,看著兄弟們在成長的過程中逐漸變得像夢裡所知的個性,他也開始明白那些悲劇不是他所幻想的情節,而是被遺忘的記憶。
他不記得惡魔,不記得那個契約,不記得另一個世界,但他記得那些鮮血淋漓的場景,記得每一次葬禮上哭斷腸的父母,以及那彷彿世界為之崩解的心碎。
提心吊膽地度過了童年和青春期,養成了無藥可救的神經質,即使表面上看不出來,可每次他們六個一同外出時他總會特別緊張。身為長子即使平常對弟弟們各種拐騙欺負,可到底他還是想守護他們。
トド松提起敦這個人是在某次聯誼結束之後喝得爛醉向他們抱怨的時候。那像是個開關,記憶如潮水般湧入,他暈了半晌才勉強穩住身子,然後朝トド松笑著說這樣的高富帥介紹女生給對方幹嘛?當然要自己釣回來啊。
トド松氣炸了,說自己和家裡兩對HOMO哥哥不一樣。然而沒多久還是被他逮到這兩個人多次單獨出去的畫面。
當然他沒當面揭穿。過去的記憶讓他明白敦對トド松的心意根本不用他操心,他只是想安靜守護一下,爾偶多推一把而已。
雖然トド松很快就發現並且嚴厲地訓斥他不准在把可樂到在他和敦的鞋子上了。
後來トド松搬到敦家裡同居,他們六個人總是少一個,おそ松確實鬆懈了一些,可他沒有想到事故會來得那麼突然,根本令他措手不及。
最令他錯愕的是,當時跟他們走在一起卻毫髮無傷的敦。
為什麼會這樣?他本來就知道事故會發生嗎?可為什麼不救トド松?所有疑問最後化作憤怒,狠狠砸在敦的臉上。
然而那人卻說,他知道這個不是他在找的トド松,甚至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在找的那個トド松到底在哪裡。他來這裡只是替那個惡魔監視他們,順便享受一下勾引小處男的過程而已。
おそ松已經無力對這個本質也是惡魔的傢伙做出評價。
那時候時間彷彿停止了,沒有救護車來接走弟弟們,載著鋼筋的駕駛也沒有下車查看。おそ松就這樣看著倒臥在血泊中的兄弟,也不知道對誰問道:「所以,我們剛剛要去哪裡來著?」

6.
惡魔出現的時候おそ松也差不多猜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那個惡魔的五官已經有相當明確的輪廓,半闔著的雙眼透露著慵懶而高傲的目光,自兄弟們流淌的血液中緩緩浮出,身上的黑色物質安定如真實的布料掛在它身上。
おそ松看著他,壓低聲音吼道:「你騙我!」
「要那麼說也沒錯。至少我沒料到敦那麼絕情。」那惡魔聳聳肩,左手在半空中比劃一下,幾團魂魄便從おそ松身邊的屍體中竄出,溫順落在它的掌心。「我是在救你。這次比之前早兩年結束。」
「救?」おそ松字音才剛從齒縫裡竄出立刻被對方打斷。
「是啊,不然你以為那個跟你訂契約的傢伙會幫你嗎?」惡魔嗤之以鼻,將斗篷的帽子扯下。正如おそ松所料,那是與他長得相差無幾的臉龐,或者說更接近一松。「早兩年結束,你那幾個兄弟多出來這兩年的壽命就能夠助我們恢復到這種程度。但只差一點點,這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什麼意思?」
「如果像之前的時間點結束的話,轉移到我們身上的壽命就只有你許下契約並轉移到另一個世界後剩餘的那些,但那樣還差一點點,大概十年左右。用你這五個弟弟補回來就剛剛好。」
おそ松完全無法消化對方到底在說什麼,或者說弟弟們就這樣倒下,而事情完全超脫先前所預設過三十幾次的方向在運轉,他現在根本連思考都辦不到。那惡魔朝他翻了個白眼,顯然不大想多做說明。
「我的這個身體裡,裝著六個不同的靈魂。」不再像老舊機械的聲音說起話多了點可以被理解的情緒,即使那顯然就是不耐煩。「當然,這一切並不是我們所願,而是帶頭的那個腦子出了問題。原本我和其他四個死亡之後他應該要接收我們的靈魂然後代替我的職責扔去輪迴的,但他沒有。他跟你一樣放不下過去,但不一樣的是,他是那種強大到有能力做出改變的傢伙。所以他選擇了你,讓你先轉移到我們的世界生活一段時間,然後將你在這個世界剩餘的生命用在恢復我們因為一堆鳥事變得破爛的靈魂,還有重塑我們的身體。」
おそ松什麼沒聽懂,倒明白自己只不過是被利用了而已。
「你別打斷我講話,不然我會忘記自己講到哪裡。」惡魔的一句話讓おそ松欲出口的句子硬生生吞了回去。他悄悄看了眼身旁的敦,然後發現那傢伙竟倒在路邊,身旁則站著一個長相相同可多了長尾巴、肉翅和短角的惡魔。
「只要讓你重複過這樣的人生,失去弟弟們之後你肯定會心甘情願把剩下的生命交給我們。重複了三十五次到達今天,就只差你再提出一次輪迴的要求,我們六個就能分裂開了。」
「為什麼是我?」おそ松終於逮到機會發問。
「很簡單,你們這世界的靈魂結構跟我們那邊的很相似,所以短時間扔到我們原本的身體裡不會出問題。而且你們的際遇和關係跟我們很像,帶頭的那個智障相信你會做出跟他一樣的選擇……」惡魔講到這裡突兀地停了一下,然後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他找過各個平行世界有壞結局的我們,獨活的カラ松和十四松說即使失去其他人也會堅強地活下去,他們明白自己不可能改變過去,所以強迫自己面對未來代替所有人活下去。獨活的チョロ松,你知道他,畏首畏尾的拿不定主意,要讓他做出決定太浪費時間。一松則是因為知道自己沒有能力改變過去而直接要求用自己的命換其他兄弟回來。トド松那個小人渣,說根本不希望哥哥們復活然後就走了,可回家之後還是抱著相框痛哭。你們之中只有你,即使知道無法改變還是為了他們努力闖盪了那麼多次。」
惡魔的語氣逐漸染上悲傷,おそ松看得不是很明白,可突然間他變得不是那麼討厭這個傢伙了。
「おそ松是真的很強大,可強大總會有極限。穿越平行世界過那麼多次已經耗盡他所有精力,與你簽下第一次契約之後就跟著回到我們這個以我死神的能力用死亡構成的身體裡一起沉睡。為了不讓你起疑心,他把你對第一次建立契約的記憶抹消了。有很長一段時間你所看到的是我們六個人格混雜在一起的東西,只負責引誘你繼續啟動遊戲,你所訂下的契約只有被抹消的那次有意義而已。可那段時間我們能共享記憶,所以我們互相知道對方做過什麼或者在想些什麼……直到最近幾次我們的靈魂個體慢慢區隔開來才能像現在這樣以單一人格出來跟你說話。」
「你是死神一松對吧?」
……是的。」
「你上次說過喜歡人類、而且一點也不想繼續讓這個遊戲進行下去,那為什麼還要騙我?」
惡魔沒有立刻回答,瞇起原本就半闔著的眼,反問:「如果這是唯一讓你所愛的人獲得重生的機會,你願不願意做出違背自己信仰的犧牲?」
おそ松默然。
「カラ松原本可以活到七十二歲,可他二十五歲就死了。明明說好死後把靈魂託付給我,可最後我連為他送葬的能力都沒有。」惡魔頓了頓,「我說過,我有想救的人。他、他們,命都不該絕。何況おそ松所做的並未修改『過去』的既定事實,而是改變『現在』和『未來』。而且他並未改變你的世界原本應有的走向。所以我會幫助他。」
那麼,接下來如果要再嘗試一次的話,你的時間會直接回到這個世界你出生的時候。你不會記得任何事,所有暗示都會被解開,但仍有機會能拯救你弟弟們。但我們不會再出現,這樣的話,你還願意再為他們拚命一次嗎?

7.
在おそ松又和天使出發去找那個墮落的女孩時,山林發生了大火。生命和力量與山林相連的山神受了很重的傷,幾乎到了必須沉睡才可能恢復的程度。然而他沒有,死命撐到おそ松回來的時候已經瀕臨死亡。
他在陪伴山神最後一段時間的時候教會突然派人來搗毀教堂,名義是神父瀆職,收容惡魔還與卑劣的死亡天使交媾。おそ松本以為以教堂裡三個靈族和一個能力逆天的神父能夠處理,沒想到那些聖職者強大到連六翼天使都被殺害,而死神也為了保護神父和地縛靈身受重傷。等おそ松發現教堂燃起不自然的火光時已經晚了,死神耗盡生命燃燒起紫灰色的火焰阻絕聖職者與他們,即使那只能算是困獸之鬥。
最後死神將神父和地縛靈的靈魂匯聚成兩團小小的靈體交給他,自己則化為灰燼,只留下一小搓差點熄滅的靈火。
他帶著四小團奄奄一息的靈體踩過一具具聖職者屍體回到湖邊時他的山神已經不在那裡了。無人接手的靈魂化作螢火蟲般的光點飛散,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它們重新聚集起來,小心翼翼地和其他四個保護好,然後看著它們。
心裡空蕩蕩的。
那時候おそ松才發現有這幾個傢伙的時候自己才算真正活著。漫長的歲月裡他總以為自己無牽無掛,實際上根本沒關心過別人。和他們相處的這段時間與他漫長的生命相較起來雖不足掛齒,卻是他這輩子最快樂最充實的時光。如今他們卻一夕之間變成這種靈體,除了記憶什麼都沒有,不會和他聊天或問候他,不會跟他吵架也不會跟他一起賭博。無聊倒是其次,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失去了一切。
當下おそ松是想回到過去的。但他很快就明白如果改變過去的話只會造成這個世界像吊橋一樣崩塌。他能改變的只有現在。若想讓這五個好傢伙復活,那就必須從其他地方獲取足夠的生命力。
如果拿自己的,他確信在復活其中一個的時候自己就會先死去。要說生命力的話果然還是人類的最補。但要復活的對象有三個是靈族,他不確定要浪費多少人類的性命才有辦法。除非……
他看著自己的手,突然想到了一個方法。
他還沒失去了一切,他可是「法則之外」啊。除了時間,連空間也困不住他。如果把「某一段時空」複製出來,他就可以操控裡面的東西,不會因回到自己的世界造成同一時間可能出現兩個自己並使世界崩壞。他可以在不動手殺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取得足夠復活他們的生命力。
他所複製的世界只是個投影,無法替代真實世界。因此即使所有人都活下來也沒有意義。他必須讓替代他們的那六個人不斷在兩個世界感受到失去至親的痛苦和能夠拯救他們的希望才能推動整個生命循環。
在他所複製的世界取得死亡的力量,利用一松的能力為塑造一個臨時軀體保護他們的靈魂,而這些被利用的人類與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原本未盡的壽命則會成為他們重生的力量。
他策劃出這個完美的遊戲。
最後,只要能找到與他們靈體狀態相似的世界,以及跟他同樣痛苦的玩家……

END.

==========
所以六子的歐搜到底有沒有救到弟弟們呢?
原則上那場意外是他們世界線命中注定發生的事。一旦惡魔達成目的就會抽手讓其他世界恢復原狀,六子不會記得他們的事。但死神一松和天使十四對別的生物有本能上的憐憫之心,如果再加上卡拉的意識醒來確實有可能會偷偷幫助他們。但如果惡魔歐搜先告知他們外來種絕對不能干預其他世界的話,他們還會不會行動真的就是一念之間的選擇了。
另外惡魔歐搜不能回到自己世界的原因是必須確保自己改變的是「屬於他的未來」。他無法控制跳躍到別的世界的時間,必須先到那個世界線才能選擇時間。但如果不小心到了自己還沒經歷的未來,之後再出去回來又是稍早的時間點,那他改變的就會是過去,而這會讓時間軸出現動搖。所以下次回去就是他帶著大家回去的時候了。
當初Bad_Ending發表的時候說應該不會寫後續,也對惡魔的設定沒什麼想法。然而發表之後馬上就收到完整設定的電波了OTZ斷斷續續寫了很久才寫完(大概兩年吧?),因為中間一直寫不順長期棄稿,但昨天拿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居然已經差不多寫完了。震驚之餘決定補完它。
偷偷說,第0章是寫出這一整篇的原始動力。為了寫那個片段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挖出這篇補一點(然後累了又棄稿)
想寫更多惡魔歐搜跟別的世界線的卡拉或一松對話啊!((住手喔
以上!感謝看完的各位!((土下座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

異世界以痛吻我,而我報之以屍歌 03.至死不渝

離變種的魔核晶體在希利亞手心,一遍一遍被細細摩挲。漆黑而乾癟,就像混了沙石的泥糰子一般,與此前他們見過那些絢爛的晶體完全不同,甚至尺寸都小很多,只比櫻桃籽大一些而已。 藥師寺並未對這可憐的結晶進行評價。並不只是因為暈車,這趟旅程為他帶來夠糟糕的體驗了,他現在只希望眼睛一閉一睜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