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9日 星期五

【カラ一】撿來的幸福

※Hira班,附贈MafiDon
※酸酸甜甜,略有玻璃渣但是是HE
※有援交設定、自殺情節,以及各種用字粗俗
※放飛自我的O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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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カラ松撿到一個孩子。
說是孩子也已經成年了,比他小個七歲還八歲吧。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大半夜的沒回家,蹲在路邊就被怪叔叔搭訕了。カラ松得承認自己也是個怪叔叔,看到那孩子要跟對方走想也沒想就把人拉回自己家了。
那男孩子說自己是被家裡趕出來的,因為性向問題。然後問カラ松能不能給自己一點錢,他還是處男,賣一次大概就能還了。
カラ松蛤了一聲。這孩子身上穿著附近的高中制服還揹著書包,領子皺巴巴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特別買來援交而是真的在校學生。他上下打量這個小孩,然後從皮夾掏了兩千塊給他。
「錢的事不急,你先好好把書唸完。沒辦法回家的話我這邊先讓你住,但你得答應我一定要跟家人談談。」
隔天那個小鬼就跑不見了,還拿走了他皮夾裡剩下的幾百塊,留下一張寫著非常抱歉的紙條和一份做得不是很好看但味道不錯的早餐。
カラ松也沒生氣。他把早餐吃完,去超商提了兩千塊,繼續過他薪水狗的生活。
他其實也明白那孩子大概只是怕給他添麻煩,但他還是會感慨自己的無能,連一個孩子都救不了。
大概過了一個月多吧,天氣變冷了,他下班後在午夜過後的公園椅上喝著熱咖啡夾著菸發呆休息,思考接下來的幾個工作排程。想著想著突然聽到樹林裡傳來怪聲,咿咿嗚嗚的。他本身膽子就特別大,而且被工作弄得又煩又累,打擾他放空休息的傢伙管它是人是鬼他都想吊起來痛揍一番。於是他提著公事包走了過去,結果可以說意料之中的,有兩個人貼在樹上打野戰。
他大概是真的壓力太大了,突然大喊一聲「你們偷偷摸摸在那裡幹嘛?」結果抓著別人屁股捅的傢伙褲子一提慌慌張張地就逃走了,留下另一個趴在樹上還沒反應過來的傢伙。
大概是私娼吧。這附近有些非法營業的風俗店,把店裡的小姐帶出場之後也不知道是捨不得旅館的錢還是憋不了那麼久,經常會跑到公園或小巷子裡妨礙風化。
他本來不打算管那個還傻在原地的傢伙,想如果來的是警察這傢伙肯定就被抓走了。但他越看越覺得那人的體型很眼熟,忍不住走上去看,果然就是上次在路邊撿的那個小孩。
那小孩看到他也愣了,終於想起自己被捅開的屁股還露在外面,連忙拉上褲子,從旁邊的書包裡掏出紫色的貓咪花紋皮夾掏了三千塊給他。
「之前那個,很謝謝你收留我一個晚上。但我出去之後就不記得你家怎麼走了……不過運氣真好能遇見你,這樣就能還你錢了。」
那時候他覺得拿在手上的錢燙得像要燒起來。他把那幾張鈔票塞回少年手裡,拉著他回自己家整理一下。
少年說有跟家人談過了,然後連同所有家當被扔出門外。所以他用兩千塊把自己的第一次賣了好讓自己當天晚上有旅館可以睡,之後早上上學晚上打工,休假日出來賣一下,勉強能支付自己的日常開銷。
カラ松問他賺多少,他說賣一次五百塊。打工算時薪,一小時一百。
這小孩簡直笨死了,被人坑騙白嫖還不知道。時薪根本沒到法定額度,更別說賣身的價碼。
「要不你住我家,我包你三餐,你當我情人。」
カラ松覺得自己每次跟這小孩講話都不經大腦。可少年眨眨眼,反問他:「叔叔你又不是同性戀,這樣好嗎?」
「不准叫叔叔。」カラ松眉角抽動。他還沒三十歲呢。只不過是公司操太兇有點憔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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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名叫一松。在被趕出家門前是被直升機父母管得死死的乖孩子。沒見過什麼世面也沒打過工,被保護得太好了傻得跟白紙似的,連援交要帶保險套都不知道。
應該說,他連保險套是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傻傻地讓人內射了多少次。
カラ松覺得頭很痛。這孩子會做早餐沒錯,但很多事情根本就是生活白癡。而且會做早餐是指會把吐司放進麵包機等它跳起來跟會把荷包蛋煎熟,甚至不會在裡面放鹽巴,還會把高麗菜整片葉子扔進鍋裡蓋上蓋子以為這樣它就會自己變成香噴噴的一道菜。
還沒放油呢。
一起住了幾天カラ松就有點崩潰了,經常半夜回家還得收拾一松造成的慘劇。他想他家沒被燒掉簡直是過世的家人有在保佑。但每次看到一松難過的表情他又會心軟,完全不忍心責怪。
他利用休假日去跟一松打工的雇主好好談了半個小時,然後讓一松辭退了。他要一松專心唸書到畢業,之後再工作也不遲。
他其實也很好奇像一松這麼單純的孩子為什麼被趕出家門之後第一時間就想到要援交。這是短期收入最高最快的方式,但連保險套是什麼都不知道、不能上網甚至沒看過小黃書的小孩到底為什麼會跑去賣身呢?
「我爸爸把我趕出家門的時候說既然是同性戀就去賣屁股賺錢養自己。」
カラ松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蠢還是笨。直到對方拿期中成績單讓他模仿自己家人的字跡簽名時,他更加懷疑自己的人生了。
這孩子是校排前十的優等生。而且還是在晚上會去打工的情況下考試的。
「你想念大學嗎?我可以幫你付學費跟生活費。」
一松搖搖頭。說他很感謝カラ松現在這樣幫他。以後賺了錢再念大學。
カラ松為他買了新的床和書桌,一松不斷推辭,可看到家具送來的時候還是難掩那高興到泛淚的表情。
有時候カラ松會想自己哪來那麼好的運氣可以認識這麼乖巧的孩子。他教了一松幾道菜,一松很努力地抄著筆記,之後再也沒出現黑暗料理了。有時候他回家還有一碗熱湯可以喝,有時候是一松自己研發的蛋類小點心。但カラ松要的其實不是這些。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到家的時候有人會對他說歡迎回來。更多時候是他對著空無一人的家說我回來了。
一松總會等他回家。不管幾點,每次他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的時候門就會自己打開,裡頭會有張還帶著稚氣的笑臉。會幫他拿外套和公事包,會幫他把衣服扔去洗衣機。雖然燙衣服這種高難度的事還學不起來,可已經足夠讓カラ松以為自己討到老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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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畢業的時候他請了假去參加典禮。前一天晚上他幫一松燙了校服,出門前還花了一個小時把那頭不受控制的翹毛用髮蠟壓平。一松領了個縣長獎和全勤獎,カラ松始終想不透這孩子到底怎麼在家庭變革裡還能每天不遲到不早退的。
一松的胸前掛著白花和紅名牌,捧著學校送的花束時看起來特別耀眼。カラ松在貴賓席看得著了迷失了魂,回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忘了拍照。
典禮結束之後他們在學校穿堂會合。縣長獎的禮物是個大容量的隨身碟,一松一見面就塞給他了。他們並肩走出學校,那團塞著各種植物的花束就像捧花一樣,カラ松甚至有股乾脆就地求婚的衝動。
他們都沒料到會正面碰上大麻煩。
一松的父母說他誘拐自己家的小孩。カラ松只覺得腦子很熱,一松想解釋什麼都被說是那種會喜歡上犯罪者的病*,然後就被強行帶走了。
カラ松回到家的時候只覺得上天對他開了很大的玩笑。他不是沒有做出抵抗,但周遭的家長很多,每個人都站在親生父母那邊,指責他怎麼可以強佔別人的小孩。一松最後是自願鬆開他的手的,沒有回頭看他便上了父親的車子,留他一個人愣在原地。
他把手上在拉扯過程中變得跟他一樣憔悴的花束隨意放在桌上,衣服也沒脫便倒上床。他跟一松只在一起生活了三、四個月而已。果然還是比不上原本的家人。
就算他們曾經對他那麼壞。
カラ松很久沒白天睡覺了。可睡得很不安穩。他想他當時果然不該收留一松,可是如果他沒這麼做的話,他不知道一松現在會是怎樣。
他果然誰都保護不了。
雖然工作很忙很累,但カラ松是個三餐規律的人。大概到晚上九點的時候已經餓得受不了了。然而他一點也不想煮東西,不想一個人在家吃飯。慢吞吞地換掉身上正式的西裝,像蝸牛一樣拿起鑰匙和錢包,打開了家門。
他沒想到這就看見一松縮在套房外的走廊上。制服上髒兮兮的,什麼都沒帶,頭髮又恢復平常的凌亂。他以為自己在作夢,但一松抬起頭,臉上帶著傷,眼睛哭得紅腫,然後朝他笑了一笑。
「我回來了。」
他蹲下去抱住一松,兩個人就這麼在走廊上哭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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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又稱人質情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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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第一次做愛的時候一松哭了,他說他不知道原來做這種事可以很舒服,不是只有疼痛而已。
カラ松也跟著哭了。他撫摸一松瘀血的眼角和挫傷的嘴唇,以及大腿上印著的藤條的痕跡。他抱著一松,感覺自己正擁抱著他的世界。
「我以後還能住在這裡嗎?」
他幫一松小心避開傷口搓洗身上的時候一松這麼問他,表情是顯而易見的期待。
「當然不行。」カラ松的回答飛快。一松愣了,茫然得好像世界末日在自己眼前發生一樣。
「是、是嗎……那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搬家?」
「確實需要呢。明天就開始收拾吧。」
「那麼、今晚能跟你睡嗎?」
「以後都可以。」
一松被他弄得混亂。那天晚上縮在他身邊,半夜壓抑著的啜泣聲把他吵醒了。カラ松翻過去抱著他,結果一松越哭越大聲,嘴上卻還是不斷向他道歉。
一松的行李也沒多少,可カラ松讓他在家等搬家公司,然後兩個工人利索地把他們家大部分的家當打包帶去了一間兩房一廳的小公寓。一松打電話給カラ松的時候激動得幾乎是在尖叫。カラ松要他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接下來他們要怎麼整裡那間房子。
前屋主留下了不少裝潢,大概也才三、四年的樣子,看上去還很新。這替他們省下一大筆開銷,一松興奮地對剛下班的カラ松比手畫腳,希望把東西擺在哪裡要怎麼布置,然後又哭著問他怎麼沒告訴自己。
「本來想要你畢業典禮之後說的,誰知道會出事。」
一松沒回他話,而是主動吻上來。他們直到前一晚之前都很少接吻,但一松看上去很努力。後來他們靠著用防撞泡棉包裹著的電視櫃又做了一次,接著是流理臺和浴室。
「我會去找工作的。」洗澡的時候一松這麼對身旁的カラ松說,「不管怎樣我都不能待在家裡。」
「都聽你的。」カラ松回答。
「你不會拋棄我吧?」
「絕對不會。」カラ松手上的肥皂泡滑過一松背上的瘀血,那遍體鱗傷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
カラ松問他到底為什麼被打到那麼慘,一松組織了很久才解釋說他媽媽請了不知道打哪來的神棍來給他驅邪,說他會喜歡同性是被髒東西附身了。他身上大部分的傷都是被驅邪儀式打出來的,其他的則是他第一次反抗雙親而被父親壓在地上揍。
「如果真是被髒東西附身的話那我一輩子也不要拜神了。」カラ松關掉吹風機,從後方輕吻一松剛洗完澡還帶著濕氣的頸側。「怕髒東西被趕走的話,我就不會愛你了。」
「那才不是髒東西。課本上說同性戀是天生的,不是生病。而且大部分的人都是雙性戀,只是社會化的過程中被灌輸只能喜歡異性的觀念而已……」
「我知道。」カラ松摸摸他剛吹乾熱呼呼的毛腦袋,打斷優等生即將發出的長篇大論,然後緊緊抱住他的腰。「我知道。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知道。」
一松炸紅的臉可愛得讓人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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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在工廠當作業員,同カラ松過著每天早出晚歸的生活。他說因為自己不擅長面對人,因此只面對機器的話會比較自在。
那其實也不是特別粗重的工作,但就是單調,整天一直重複同樣的事。カラ松覺得自己肯定做不來,但一松說其實放空的話還算輕鬆。
「別在工廠放空啊,很危險。」
一松傻笑。
後來輾轉換了幾間工廠才終於找到一間薪水合理的。カラ松問他那裡是在做什麼他也答不上來,但該有的保險和簽的合約看起來也沒什麼問題。雖然也不知道為什麼作業員還要簽合約,但カラ松也找不著問題,而且除了工作時間長了點待遇也真的不差,他也只能閉上嘴讓一松去了。
後來他們意外得知那間工廠從生產的零件到廠房本身沒一個地方是合法的。工廠的所有人是個狡猾的外國黑道,用另外幾間合法公司掩護。カラ松本來打算去舉發,但一松嚇得跟他說他們老闆是個超級可怕的人,而且保險是真的有,之前受傷的同事也有拿到不少賠償,不要跟他們作對比較好。
カラ松能說什麼?一松從來沒說哪個人可怕也不曾抱怨誰待自己不好,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沒理由硬要拆一松的臺。只是後來他才知道一松待在那邊的原因。
工廠所有人的小情人也喜歡貓,在工廠後面的山上養了一大堆流浪貓。一松每天中午都會跑去吸貓貓揉肉球,之後跟對方成了貓友,根本捨不得離開那個風水寶地。
カラ松二話不說收養了一隻幼貓讓一松每天都急著回家逗。
天知道一松這隻笨貓會不會哪天被那個老闆的小情人看上。
他沒想過養貓是如此麻煩的事,而且開銷也不小。每個月飼料跟貓砂錢都跟流水一樣,他這個節儉習慣的上班族簡直心如刀割。然而一松偏偏又寵貓,每個月領薪水第一時間不是跟他去吃好料的而是幫那隻虎斑貓買零食罐頭。カラ松覺得自己的地位都快不如貓了,但沒辦法,一松喜歡,而且貓也真的很可愛。他只能摸摸鼻子當作自己養了兩隻貓。
一開始他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在那隻瞠著一雙金色大眼睛的小貓咪面前跟一松親熱。
後來貓長大了不理人了,回家就只會躺在地上意思意思地喵兩聲。一松雖然還是疼牠,但也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每天都那麼急急忙忙想趕回家了。更多時候一松會到カラ松公司門口等他下班,那大部分都是深夜,然後他們一起去吃個消夜,在凌晨空曠的巷子裡牽著手走回家。
一松在那間工廠做了一年,大概是真的太乖了受到廠長的青睞,被升去當了班長,不需要再去碰機器休假日也變得集中,但就是得面對其他作業員,管理當班的人或調派人手。カラ松一開始也很擔心,但顯然一松能把這些事情處理得很好。只是因為要管人要關機器,下班時間變得跟カラ松差不多了。於是他們調整了生活方式,出門前約好下班後要去哪裡,然後一起搭末班車回家。
末班車的人很少,他們可以扣著對方的手互相依偎著打盹兒也不會引起側目。有時候他們會搭過頭,從總站走回家的時候也差不多天亮了。
簡簡單單的幸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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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自殺了。
沒有原因。遺書只留下那句短短的對不起。
那天カラ松回家發現貓被放關在籠子裡放在公寓門口時記憶深處的傷疤幾乎是一瞬間被撕裂開來。他衝進家裡打開所有門窗,熄掉了房間裡的炭火把躺在床上的一松抱出去,攔下計程車直奔急診室。
他反覆問著自己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很痛苦,身邊的人才會一個個選擇用同樣的方式離開他。他的父母,他的哥哥,他以前的戀人,還有一松,每一個都是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生命,每一個都在遺書裡向他道歉,卻從沒有人問過他的感受。
他哭得難過,但一松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還是握著一松的手說歡迎回來。
沒有責怪,沒有質問。一松看著他,隔著氧氣罩對他說對不起,眼淚噗簌噗簌掉個不停。カラ松抓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眉心,是暖的。
是暖的。一松沒有離開他。不像其他人就算被他握暖了手,指尖依舊冰冷得令他絕望。
他把內心醜惡的想法收拾好小心存放回記憶的深處,強迫自己忘掉以前的事。一松住院觀察的期間想盡辦法在探病時間結束前下班,帶著他喜歡的食物來醫院。
「我讓你那麼難過、為什麼還要對我那麼溫柔?」一松沒了以前的笑臉,眼裡透出深深的疲憊。
「不好嗎?」
「你太溫柔了,給人感覺很沉重。」
カラ松聽不懂一松在說什麼。一次又一次失去重要的人,他只知道必須要用盡所有手段抓住他們。他把自己的倦意和所有抱怨埋進心裡,溫柔對待所有他所重視的人。可最後他們總會離開。於是他更變本加厲地容忍自己受到的不平等對待,公司的人也好一松也罷,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表現得讓其他人討厭。
「這樣、不好嗎?」
「我並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好。可是你的溫柔讓我很害怕。我怕讓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之後,你就不會對我那麼好了。」
カラ松啞口無言,做不出任何反駁。他放開了牽著一松的手,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話。於是一松又問他:「你也一樣吧?一個人不可能沒有脾氣也沒有抱怨,可是你從來沒對我說過。」
他們沉默了很久,最後カラ松拿起了蘋果熟練地削皮切片,放在盤子裡給他。
「跟我在一起很痛苦吧?」他問一松,「我很抱歉,那時候強迫你留在我家。我沒想過你的感受,我是只希望你好好的、不要糟蹋自己。」
「我不是那個意思。」一松突然急躁起來,「我沒這樣說過吧?跟你在一起我很高興……明明很幸福的……是我在害怕而已……」
カラ松塞了一片蘋果到他嘴哩,然後摸摸他的頭,拎起外套回去公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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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工廠老闆的小情人吵吵鬧鬧的求情之後一松保住了班長的位子。カラ松買了些甜點讓他帶去謝謝人家,沒告訴他這次住院到底花了多少錢。
一松變得很鬱悶。或許以前就是如此了,只是一直沒讓他知道。カラ松也很不知所措,早上問一松下班要不要去哪裡吃東西也不太回答。他忍不住想,大概真的是時候到了。
在一起雖然很幸福,但覺得分開會更好。或許是懷疑自己不夠資格擁有這樣的幸福,或是沒辦法忍受幸福帶來的壓力。カラ松不是不能理解,但他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辦法再失去一松。
他把自己累癱在工作裡,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這些事。他不知道所謂溫柔到讓人覺得沉重是什麼意思,他不是那種緊迫盯人的對象,有時候一松突然說機器出狀況要加班他也不會多問太多問題。
一松的意思或許是要他不要對自己那麼好?可那怎麼行?不對一松好他要對誰好?而且會有人不希望戀人對自己好嗎?他跟一松交往了一年多,可他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一松。
辦理住院和出院手續的時候有些文件需要家屬簽名。カラ松逼不得已聯絡了一松的父母。那何止是腥風血雨能形容,對方一昧怪罪他帶壞自家孩子,說他教唆一松逃家,一松就是因為他才喜歡同性,在人來人往的醫院櫃檯朝他咆哮。カラ松說不生氣是騙人的,他按著脾氣理性溝通只獲得毫無邏輯可言的謾罵。但該簽的文件還是得簽,他耐著性子跟這些毫無理性的人溝通了四、五個小時才終於把事情搞定。
他不懂一松的家人到底想做什麼。他們不願意分攤醫藥費,不願意接受一松喜歡誰,只想把一松變回那個聽話的孩子。明明是他們把人趕出去的又不願意讓他接手照顧,還把一松自殺的錯加諸於他。他根本無法想像一松以前到底怎麼跟這些人相處的。他只告訴護士絕對不要讓這些人去找一松,這些人只會傷害一松而已。
他沒讓一松知道家人來過的事。他比任何人更清楚知道他們又做了什麼之後一松只會更難受而已。
護士看過一松的家人自然也明白。什麼都沒說,當作沒這件事。
一通電話打斷了他所有思緒。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拿著筆的手早已在文件上畫出了一堆蚯蚓似的線條。カラ松看見是一松打來的連忙按下通話鍵,可接通之後喂了好幾聲卻都一片安靜。
「一松?」
「你……今天會回來嗎?」
カラ松先困惑了半秒才抬頭看辦公室牆上的時鐘。已經凌晨兩點多,他楞了愣,沒料到自己打個盹就過了那麼久。
「抱歉、我在公司睡著了,現在馬上叫車回去。你先睡,別等我。」
「你現在回來也沒多少時間能睡了。」
一松也不知道是擔心還是埋怨,低聲說完之後也沒掛電話。カラ松撓撓脖子,應道:「可是我想看看你。我到家的時候動作會輕一點,你不用管我。」
「不是那個的問題……」一松的聲音很小,「你明天下班……要一起出去吃東西嗎?」
明明之前還可以很自然的對話,如今一松卻說得非常彆扭。カラ松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轉變,聽說燒炭自殺救回來的人都會傷到腦子,他也不知道一松是不是這樣。
他只為一松主動邀約感到開心無比。
「當然可以。」他夾著手機迅速把桌子收拾乾淨,提著公事包關燈鎖門,迅速往公司樓下走。「有特別想吃什麼嗎?」
「……幫我帶一份炸雞回來。」
「……好。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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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想在你面前表現得像個正常人。」
一松醉了,整個人癱在坐在旁邊的カラ松肩上。熟識的老闆早就習以為常,替他們倒了杯冰水。而カラ松偷偷把他的酒調包之後便伸手扣住他的手臂防止他從椅子上滑下去。
「我想表現得開朗一點、想對自己做過的蠢事不在乎一點。我以為你會喜歡這樣的我。可是我好累,所以我放棄了。」
他伸手拿了桌上的水杯再喝兩口,完全沒發現已經被調包了,接著開始拿筷子戳弄盤子裡剩下的魚骨頭。
「我覺得你很好。知道我援交的事也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我,還幫了我很多忙、對我很溫柔。所以我不知道怎麼讓你知道我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這麼好。一想到你會討厭原本的我就覺得好難過……你的溫柔真的能殺死人。太無怨無悔了,什麼都能幫我設想到……所以反而不知道怎麼回報……我覺得自己糟透了……根本不適合待在你身邊……」
カラ松靜靜聽著。一松往他肩上又蹭了蹭,差點從椅子上翻下來。
「我是個陰沉又一無是處的垃圾,你肯定不會喜歡我的……沒有人喜歡我,爸爸媽媽都討厭我真正的樣子……可是我沒有力氣再裝下去了……所以下次不要救我了……」
「不要再有下次。」カラ松打斷他,將他手上還在虐待食物殘骸的筷子拿開,把他的椅子往自己這裡拖一點好讓一直往自己身上黏過來的小傢伙不至於掉下去。
「我死了比較好……我討厭自己……」
「可是我喜歡你。」
「你為什麼要喜歡我?」
カラ松嘆了一口氣。他想現在說什麼這傢伙大概都不會記得了,看著自己杯裡的麥茶,他伸手揉揉一松的頭髮。
「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我怎麼能不喜歡你呢?」
一松頓了頓,眼淚一滴兩滴開始掉落。他用蹭的抹在カラ松的肩上,可還是不斷湧出。カラ松付了錢拉拉扯扯將他帶出居酒屋,但他只是越哭越大聲,最後腳一軟就癱在地上死活拉不動,カラ松問要不要背他,結果當然遭到拒絕。
「把我放外面也沒關係……反正我很髒很討人厭……連親生父母都討厭我……你一定也討厭我……明明為我做了那麼多我卻什麼都沒辦法回報、還讓你討厭……」
「是不是我不夠好,你才會有這樣的想法?」
カラ松突然的一句話讓一松終於消停下來。他看著カラ松,哭得亂七八糟的臉上帶著茫然。カラ松從口袋裡掏出面紙替他擦拭,然後蜻蜓點水地吻了他的嘴唇。
「沒辦法讓你相信我的感情是我的錯,我沒好到讓你們捨不得離開我。所以爸爸媽媽、哥哥還有我的戀人,你們才會想用自殺的方式離開我的身邊。」
カラ松不確定一松是不是清醒的,但聽完他說的話之後一松哭得更慘了,抱著他不斷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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カラ松覺得自己是個狡猾的大人。
他用過分的溫柔和對他的罪惡感把一松綁在身邊,就像一潭沼澤,或者煮熟青蛙的溫水。等一松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逃不走了。即使想逃也動彈不得,最後放棄了抵抗,乖順待在他身邊。
一松知道他沒有家人的原因之後就沒再說要離開他了。他們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但一松不再表現得以前那樣過於開朗。累的時候會擺臭臉不開心的時候會鬧脾氣不理他。他們下班之後還是會去吃消夜,有時候排到同一天休息不知道做什麼就窩在家一起打掃洗貓。
有一次カラ松意外獲得一天平日休假,在家閒著無聊就跑去工廠偷偷找一松,順便帶些禮物給他們老闆跟老闆的小情人道謝。老闆當然是見不到,但喜歡在工廠玩貓的小情人看到那一大袋高級貓罐頭簡直樂歪了,還現場拆一罐問他要不要一起吃。カラ松好奇吃過自己家貓的罐頭自然知道那玩意的美味,但直接這樣問真不知道該拒絕還是該接受。
「你要不要看班長上班的樣子?」那隻顯然也是貓科的白西裝少年嘻嘻笑著問他,也不等他回答就拉著他往工廠上層爬,從上面的維修通道往廠房看。
那時候カラ松才知道一松所謂會討厭他真正的樣子是什麼意思。
「你他媽是智障嗎?講過多少次機器這樣會壞掉你他媽是耳朵還是腦袋放在家裡?還有你!又遲到,老子家搭車到這邊要兩個小時都沒遲到你他媽是騎蝸牛來嗎?每天就只知道準時下班,我操你媽的現在滾去三區支援!現在!一分鐘之內出現在那裡!蛤?我管你?有時間抱怨就給老子用跑的過去!」
カラ松看著身穿制服壓低帽緣朝下屬大吼的一松,身旁的另一隻貓科少年轉著自己的白帽子,饒有興致地說:「跟平常完全不一樣對吧?超有趣的,我跟他說當班長不可以那麼溫柔會壓不住底下的人,他之後上班時間就變成那樣了。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裝出來的,後來發現那根本是被過度壓抑的本性。」
「我想也是。」カラ松的手放在圍欄上,忍不住嘴角的笑容。「從小地方就能看出來他並不是那麼乖的孩子了,只是重感情所以會自我克制。不過親眼看到還是有點嚇一跳呢。」
少年看著他,嘟起嘴,突然朝底下大喊:「班長桑看這邊!」
一松抬起頭,看到顯眼的白色身影時還笑著揮了揮手,但看清旁邊的人是誰的時候就傻在原地。カラ松朝他擺擺手要他別在意自己,可一松卻低下頭去不再看他。
「……生氣了嗎?我沒跟他說我會來……」
「那是害羞吧。真可愛。」少年把帽子壓回自己腦袋上,笑嘻嘻地用接近黃色的淺棕色眼睛看他,「今天要不要跟我們吃午餐?」
「貓罐頭的話就算了。」
「才不是!才不會跟朋友搶食物呢!」少年氣鼓鼓地跺腳叫道:「我家親愛的中午會帶便當過來,叫他把他的給你就好了。」
カラ松聽得啼笑皆非。敢讓那個黑道老大讓出便當的大概只有這個被寵壞的小孩了吧?
後來他和一松分了一個便當,下午就跟另外兩人待在廠長的辦公室休息。他們老闆看自家的貓心情好到會躺在自己腿上撒嬌心情也不錯,就動用特權讓一松提早下班,晚上停機之後讓其他人去收拾。
一松換下工作服之後跟在カラ松身邊低著頭不發一語。正常的下班時間電車人潮洶湧,他們貼著身體,車廂安靜得只聽得見車輪磨軌道以及報站的聲音。
一松把臉靠在他勾著拉環的那隻肩膀上,カラ松另一隻手摸摸他那頭始終亂翹的頭髮,然後把鼻子湊了進去。
「我愛你。」
細碎的話語被車廂急轉彎時尖銳的摩擦聲吞沒。
一松舉起拳頭朝他的肚子輕輕捶了一下,把臉埋得更用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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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松沒再回過學校。
沒什麼值得一提的原因,書唸得好不代表會想繼續升學。在被趕出家門之前他從沒思考過自己想要什麼或喜歡什麼,拼了命努力做個符合父母和社會期待的好孩子。跟カラ松在一起之後他所有的重心都在這個人和他們養的貓身上了,就算カラ松除了要求他生活自理以外從不給他一個需要他去達成的目標,他也不知道如何思考自己的人生。所以就算要念大學他也只會看著科系列表發呆,不知道要選哪個。
他自知太過度依賴他人。但他確實是只能依靠別人才活得下去的人。他需要一個目標,需要別人喜歡他、需要他。所以他必須找到工作,找一個能讓他付出、有他專屬的蘿蔔坑的地方。
他的自殺也沒有理由。他只是累了,只是否定カラ松會喜歡真正的他。那個被自己隱藏的壞脾氣的真面目可悲得沒有人願意接受。カラ松對他的溫柔或許可以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害怕失去的那一天到來,所以寧可在最幸福的時候死去。
他以為カラ松可以承受,卻不知道他的作為是在カラ松的疤痕上再添一刀傷。
有一天カラ松同他在公園裡散步,之後就坐在公園椅上兩個人抽一根菸。徐徐夜風很快就把白霧吹得四分五裂。他們看著,然後カラ松突然說:「我記得我爸媽死的時候,炭火也是這樣冒煙。那年我十二歲。念高中的時候我哥哥跟他女朋友殉情是從頂樓跳的,我付不起錢請人把他的臉弄回去,所以葬禮上棺材一直是蓋著的。」
一松愣愣地看著他,無法想像カラ松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把他送到醫院。
「我前任是我第一份工作的後輩,很可愛的小女生。有一天她突然匯了一大筆錢給我,大概是她所有的積蓄了。我找她找了整整兩天,最後她被人在出海口發現。」
カラ松的語氣很平靜,就像他們之間飄散的煙霧那般。可他只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罪惡感切開了,淌出了黑色的稱不上血液的東西。
「每個人給我的遺書都說他們很愛我,都對自殺的事感到抱歉,好像我理所當然能夠原諒他們也能夠自己堅強的過下去。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看待我這個人的,或許就像你說的,我的溫柔太過沉重、讓他們覺得很痛苦吧。我當然能自己活下去,然後幫大家收拾殘局,一個人吃飯睡覺,強迫自己連同他們的份一起活下去。畢竟那是他們的選擇,我阻止不了就只能接受事實。」
「……對不起。」一松輕聲道歉,在安靜的公園裡卻格外清晰。
「你是該道歉。我不知道如果當時你死了,我還有沒有辦法繼續承擔你們這些人強迫我承擔的罪過。」カラ松難得沒有輕易說出原諒的詞語。而他也知道自己只是想從カラ松那裡得到罪惡感的救贖,因此他不責怪カラ松這樣。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時候下課不要貪玩早點回家、如果不要因為爸媽的死而怪罪哥哥跟哥哥冷戰、如果早點發現自己的戀人哪裡反常,是不是可以阻止這些事發生。」
「那不是你的錯。」
「對,大家都知道不是我的錯。所以才說是被迫承擔的。」カラ松低下頭,長長歎息。「因為除了怪罪自己,我沒有其他方法接受這些事實。我沒辦法說服自己那是他們的錯。或者說,是你們的錯。」
夾著的菸幾乎要燒到カラ松微微顫抖的手指。一松抽開捻熄,從他身邊抱住他。
「對不起。」
「不原諒你的話,你就不會再犯了吧?」
「不會的。不會再做這種事了。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那麼,沒關係。」カラ松摸摸他的頭,然後轉過身去擁抱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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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閱讀。這是由跟木黎某天突然聊起來的Hira班腦洞再加些想寫的東西串接起來的玩意。總覺得寫不出大家認知中各個派生的萌點……但如果有人喜歡的話是最好了ˊwˋ
比起Mafi班更喜歡MafiDon的我終於寫出來了。雖然只是配角但還是很開心,事實上班長比這隻Don還大三歲,這隻小白貓還沒成年呢。
然後Mafia比Hira大四歲。Don是他養的殺手兼小情人,只有重要場合跟重要任務才會用到(?),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放在工廠玩樂順便監視廠內的狀況,晚上會帶回家。
還算不出來MafiDon的年齡差的同學我幫你們算好了,是15歲。Don從很小的時候就被Mafia買來了,各方面都是手把手調教出來的菁英。
以上。謝謝幫我校稿的小精靈們以及看到最後的各位。我愛你們((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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